白城。
白城最大的風塵之所——青水樓,前一陣子因其後宅走水,幾被燒盡,還在重建中,後宅是姑娘們和當家的住處,住處都被燒光了,姑娘們也無辜慘死,自然也沒法開業招待,所以目下歇業待整,達官顯貴少了這樂子,自是尋了别的去處,就是五年前建的水樂坊,水樂坊靠近城西,依山而建,地勢很高,名為坊,卻同山上仙樓無異。
水樂坊裡什麼都有,雜貨鋪,香料鋪,鐵匠鋪……
可這地兒,不是常人所能消費起的,價格比城内貴了兩到三倍,不過就是吃飯的小碗,但因采用釉下彩的工藝,且招了最優秀的畫師,據說當年是給都城各大寺廟畫壁畫的,後因身體不适,回了白城,水樂坊的坊主特意上門求合作,屢次被拒絕,畫師覺得,壁畫和彩繪根本不是一個範疇,坊主真是不懂畫,也不懂人,覺着受到了侮辱。但坊主效仿劉玄德三顧茅廬,态度極其誠懇,認為先生這手藝,不能就此埋沒,在生坯或素燒坯上進行彩繪,設計出更繁雜的花紋,雖與壁畫不是一個領域,但這般精細與美妙,非先生不可,無人能敵,終是說動了畫師,便允了。
後坊主更是升級了彩繪,根據買家的大概描述,設計出獨一無二的碗盤瓶,那也是從去年剛開始的,畫師雖然覺着累,但似乎很有意思,就也一直做下去了。
最近人流不斷朝水樂坊轉移,青水樓便同水樂坊合作,租了“山明客棧”的一樓舞榭歌台,找了幾個姑娘在上面跳胡舞,一天跳個三場,一是讓姑娘們賺點銀錢過日子,二其實是想給找來的新人們混個眼熟。
坊内似乎什麼都有,但沒有賭坊和青樓,這也是同坊外協商的結果。
坊内走到底,過了石闆橋後,便看到了“上仙閣”,這閣甚是奇怪,幾乎嵌在山石裡,從外頭看,也隻能看到一半。
上仙閣的一樓常用來做唱賣會用,通過當衆叫價,競價方式進行售賣的方式,唱一些奇珍異寶,古玩字畫。
唱賣會常有,不參與的也可觀看,待六件寶貝拍完後,看客們皆離去,但買家們因要溝通後續事宜,都會留下來。
若是平常,就直接錢貨兩訖,但若是二閣開放的日子,在征得買家同意後,會有人領他們“上閣”,這期間,不論閣内閣外,皆有專人把守,閣内還做了隔音處理,絕對嚴絲合縫,密不透風,不會讓任何信息放出去。
“至于我盧钺為何知曉,那幾人到底在幹什麼……”那男人撇撇嘴,朝龍煊揚了揚下巴,“得再加錢!”
“莫貪心,小心沒命享!”龍煊輕笑一聲,“畢竟……死人才不會說話。”
“嘿,你這人,”盧钺四下看了看,“你什麼意思?”
“聽你說來,這水樂坊的坊主确是精明的商賈,利益當先,既是将‘上閣’這事保密,那将信息賣給你的那人,怕是兇多吉少了。”
“不可能,你信我,不會被發現的……”
“呵,信你?怕不是買了這信息的都沒了?”
“……”盧钺倒吸了一口涼氣,冷不丁問了句,“真的嗎?”
龍煊對上他那清澈又愚蠢的眼神,問了句,“而且你姓盧,盧飛燕是你什麼人?”
這名字如同被截斷的水流,就這麼戛然而止了。
一眨眼,盧钺就消失在了街口,龍煊瞥了一眼,有人朝人群中一瑟縮,很快便不見了。
昨夜,吳岐山消失在吳宅後院,龍煊一路跟過來,竟還将人給跟丢了。
龍煊還未轉身,彎月便橫在他的面前,“你啊你,别亂動,刀劍可無眼。”
龍煊目光朝下斜注,繼而嗤笑一聲。
“以前的封紫宸,本姑娘求着合作,他看都不看一眼,你這個假冒之徒,到底是恩人還是幫兇,剖了你便知真假。”
“我對錢吳兩家的事不感興趣,但不出意外,吳岐山就在上仙閣。”
錢姝一怔,繼而将彎月收回,“你為何幫我?”
“談不上幫,我要找的人也在此地,順手罷了!”
錢姝的表情略顯怪異,來了句“汝非虛妄之人,實非其人也”後便擰身沒入人群。
龍煊輕輕搖頭,若是真相不如所願,又當如何?
“盧钺?哦……我們都叫他盧老四,他家就在前頭的‘盧記貨鋪’,整日遊手好閑,這會兒找他,還不知他在哪呢!”
盧記貨鋪很大,差不多是白城最大的貨鋪,物美價廉,應有盡有,盧老三在店裡忙着,盧老二去後面庫房了,盧老大不在,說是去嶺南采買去了。
至于盧老四,盧老三扁扁嘴,手上的筆倒是不停,“我怎麼知道,無所事事,到處晃蕩,一天天找他的人還挺多。”
盧老三擡眼瞥了龍煊一眼,又瞧見有婦人進來,喜笑顔開,擱下筆來,“哎呦,王媽媽,你來了。”
“老三,上次買的……”
方才龍煊進來的時候,盧老三也是這般殷勤,但問多了,知道不是來做生意的,語氣自然也就生硬了。
“這位郎君,要找老四,晚些來吧,您看,我正忙的……”盧老三為難地看了看龍煊,繼而又轉頭跟王媽媽說,“那王媽媽,凳子不好用,我馬上讓小範去您家拿……”
“嗐,老三,也能用,就是感覺有些硬。”
“隻要您覺着不舒服,我們定給你換,讓您舒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