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碧玉的涼粉在瓷□□緻碗碟中鋪陳羅列,事先準備好的花生碎,瓜子仁,切好的水果顆粒一層層碼到表層之上,最後在澆上一層熬的略有些濃稠的紅糖汁,一碗古代簡易版的冰粉就做好了。
淺白的碗,深碧的涼粉,五彩缤紛的水果,暗紅色的糖汁,幾種毫不相幹的顔色交織混合後,竟意外的好看。
李廚娘偷偷撇了下嘴角,心裡縱然不喜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不起眼的鄉下丫頭竟還真有幾分本事。
驚歎的同時心裡又有幾分疑惑,看她那一身穿戴吧,身上的粗布衣衫洗的發白褪色,褲腳處還有明顯接過的痕迹,家裡情況頂天了也就是個一般,能有這個手藝?
她們這鄉下地方,家家窮得叮當響,日常能哄飽肚皮就不錯了,誰家還有心思整什麼色香味?
什麼美不美的,有的吃就不錯了。家家煮飯都是一個套路舍不得油,舍不得鹽,用清水煮煮便是一鍋好飯,什麼?嫌棄味道不好?
放心,附近十裡八鄉也挑不出幾個這樣的人,便是那不懂事的奶娃子也知吃食來的不易,掉一粒米在地上也要撿起來吃掉的,即便真有那種不識好歹的,餓上幾頓腦子也就清楚了。
便是自己,要不是自家老爺子年輕時候在城裡的酒樓跑過堂,從小就聽他吹噓城裡有錢人的飯食是多麼的講究,做出來的東西有多麼精緻、多麼美味,甚至連裝菜品的碗盆都有講究,又把在酒樓裡學到的菜品做法教了自己,這才能被吳家看中過來當了廚娘。
說是廚娘其實也就是跟着打打下手,蒸個飯,洗個菜,燒個火什麼的,姑娘的飯食一向都是吳嫂子親自張羅,半點不肯假手他人的,今天這丫頭怎麼就入了她的眼呢?
李廚娘心裡一百個不服,直到周禾端出來那一碗看似唬人,實則簡單到不行的冰粉,她被唬住了!
李廚娘在竈房腹诽的時候,吳嬸子已經端着那碗才做出來的涼粉,來到了自家姑娘的住處。吳姑娘閨名芳娘,她性子恬淡安靜、克己複禮,是個标準的古代閨秀,自從母親病逝便從府城遷居此處守孝,一晃已經大半年了。
吳嬸子既是主母吳夫人的陪嫁,同時也是吳芳娘身邊的管事媽媽,從小看着她長大的,見自家姑娘自夫人去後整日郁郁寡歡,生怕她悶壞了她的身子,一直想法子哄着人開心。
可是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哪有什麼好東西能逗姑娘展顔呢,吳嬸子費盡心力效果也難如人意,吳姑娘從來此便一日日消沉下去,人也日漸萎靡,眼瞅着就瘦了一大圈。
吳嬸子在焦頭爛額之際恰巧就遇到了周禾,一次野雞一次涼粉,讓她在吳家這裡挂了号。
凝白如玉的細瓷調羹在碗中輕輕攪動,猶如碧玉的涼粉被送入口中,質地輕盈綿軟,口感細膩爽滑,間或還夾雜着堅果的脆韌,水果的香甜和紅糖的醇厚,絲絲甜甜每一口都有着說不出的美好。
向來覺得自己不重口腹之欲的吳芳娘,想不到她也有被美味俘獲的一天,一碗涼粉吃到見底才意猶未盡的放下調羹,笑道:“嬸子的廚藝越發長進了,今天這涼粉吃着倒比昨日調的更好。”
吳嬸子就笑了:“姑娘您這可就誇錯人了,這涼粉卻并不是我的手藝?”
吳芳娘一愣,她吳嬸子抱怨過好幾回這裡的廚娘手藝差,常常為當初走的時候沒能想起帶過來個廚娘而懊惱,今天卻這般高興,莫非是找到了滿意的人手。
吳嬸子笑着搖頭:“那倒沒有,姑娘您還記得前些日子從集上買來的那隻野雞不?”
那還能不記得,現在還在後院好好的養着呢?本來想要殺了拔毛的,可因自己堅持孝期不動葷腥,便饒了了它一命。
“今日這東西就是那姑娘做的,還給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做碧玉冰粉,姑娘您說這人稀罕不?”
是挺稀罕的,先頭不說自己是獵戶嗎,這如今又改行做廚娘了,小小年紀會的東西倒是挺多的。
吳芳娘難得有了點興趣:“倒是個心靈手巧的姑娘。”
“姑娘,這麼個靈巧人兒,您要不要見一見?”姑娘自從來了這鄉下,整日将自己悶在房裡,比在府城時候還要循規蹈矩,至少那時偶爾還會見一見幾個手帕交,如今成日連話也不怎麼說。若有個年齡相仿的姑娘能陪着說話聊天解解悶,想來姑娘的心情也能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