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晏像鬼魅一樣瞬息間移動到了荀照乘面前,伸手去搶林北柔。
新垣鑫用出了同樣的身法,擋住了司空晏的手,于是一場三人群架就開始了。
林北柔感到自己被荀照乘放在了旁邊,他把一件法器插在雪地裡,法器發出熱量,迅速融化了雪,烤幹了地面,讓林北柔保暖,然後他就回去加入了戰局。
林北柔仿佛看到了勝身洲三個重合起來的影子。
她想起來了,她最長時間出走的那次,先後遇到了荀照乘和新垣鑫,她不知道他們是司空晏的元神分體。
他們三個人一起旅行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司空晏出現,三個人打了幾天幾夜,司空晏才強行把他們回收進了元神,之後很久,司空晏會時不時被另外兩個占據一下,随機出現荀照乘或者新垣鑫人格。
玉衡星君司空晏,輕馳宗青年兵修荀照乘,墜雷淵鍛體武修新垣鑫。
這是司空晏漫長人生中的三段自我。
荀照乘是他充滿了鮮血和磨難的過去,新垣鑫是他本來可以抵達的沒有苦難的未來。
新垣鑫甩出了本命法器,一把類似□□的兵刃,看上去像寒冰做的,上面纏滿了黑色的雷電,沖上去和司空晏顫鬥在一起。
荀照乘沒有說話,他一直是更沉默的那個,隻是不斷和司空晏交手。
他的武器是一把重劍,雙手持握,揮起來卻感覺沒有重量。
司空晏有無上清涼心劍訣,之前和三号消失了一段時間,可能暴揍了三号,搶來了一些修為,現在他随手一揮,就抽出了一把月光一樣的長劍,碎虛心劍。
“你們兩個已經完成了使命,可以去死了。”司空晏惡毒地說。
新垣鑫原本爽朗的音色漸漸向司空晏靠攏,卻沒有那種特有的陰間感:“你奪走了我們的名字,我們的臉,為了不讓林北柔移情别戀,你故意毀了荀照乘的容,然後改變了我的容貌。”
他一把扯下了面罩,風雪變大,他的頭發變長了一些,到脖子後面的長度,參差不齊,恰好是典型武修的發型,他的容貌變回了司空晏的樣子,隻不過膚色沒變,還是風吹日曬過,看着有種砂礫之美,他的眼睛和司空晏不太一樣,因為修習了墜雷淵的心法,帶一點金珀光暈,黑色瞳眸中有很小的金色光點。
新垣鑫:“如果不是林北柔來救我們,我們真的會像你計劃的那樣,被殺死,然後被你回收。”
林北柔暫時沒力氣起來,卧倒在雪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
三個司空晏,正在打架,争奪元神的主導權。
一個是從凡人成長起來被投入過煉丹爐的司空晏,一個是她最熟悉的陰間祖宗,一個是擁有最初元靈、被奪走了記憶、沒有成為劍修而轉為武修、失去和林北柔邂逅機遇的司空晏。
新垣鑫:“司空晏這個名字,元神,還有碎虛劍,不是你一個人該主宰的,我們不是被你利用的工具。”
他話音未落,陰間祖宗版司空晏就爆發出一串瘋了似的高亢笑聲。
“你們太軟弱了,連争搶都不敢用最髒的手段,才會被道心本相那種東西壓制,而我,壓制了道心本相,我才配稱司空晏。”陰間祖宗慢騰騰地說,即使臉上和身上被荀照乘用重劍劃出了血痕,還是那個欠揍到極點的樣子。
荀照乘并不言語還擊,他的回應是更沒有節制的進攻,司空晏居然在他的進攻下出現了敗退迹象,頭上和身上都遭到了好幾下重擊,看得林北柔心髒每次都跟着抖一下,當然,司空晏有回擊,他的回擊更狠,落在荀照乘和新垣鑫身上,同樣是出血内傷的那種,林北柔也是同樣心理反應。
純粹的暴力,帶着劍修和武修的美學,沒有任何過濾落在她視網膜,進入了她的精神世界。
到最後,林北柔遲鈍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三方居然不知什麼時候都扔掉了武器,以拳腳代替,變成了肉搏,因為三個人的武術和體術都是化境巅峰,沒人能從這種流動的暴力中逃脫,林北柔隻能在一旁看着,連眼睛酸了都不敢眨眼。
荀照乘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聲音低沉暗啞:“去死。”
黑暗壓抑窒悶的憤怒,像層層岩石下流動了萬年的岩漿,即将爆發。
林北柔心裡有一萬頭羊駝狂奔而過,千言萬語無數感情化作一句經典台詞,你們别打了!!!!
她情緒稍有激動,後脖頸突然傳來強烈的癢痛,林北柔悶哼一聲,難以描述的熱痛擊中了她,沖刷她全身,她疼得蜷縮起來,捂着脖子,不斷抽氣。
和她有感應的三個司空晏同時停下,就像複制人一樣整齊同步,旋即朝林北柔沖了過來。
林北柔視線模糊,風雪遮蔽了天地,她隻能看見三個高大人影朝她本來,下一秒就失去了知覺。
跳動的橘紅,溫暖的爐火,身下暖烘烘的,枕着的東西也很軟,蓋着的毯子包裹全身,很舒服。
失去了思考,失去了焦躁擔憂,隻是沉浸在這種輕飄飄暖洋洋的感覺。
當一隻在冬日壁爐旁邊打盹的貓,可能就是這樣了。
林北柔睜開眼之前就恢複了大半知覺,那種溫暖的感覺太舒服了,就像在家裡睡覺一樣,讓她遲遲不想睜眼,直到脖子上突然傳來一陣熱痛。
“唔嗯!”林北柔悶哼一聲,
她剛發出聲音,一隻手就伸了過來,好像一直等在那裡一樣,揭開她的毯子,将她頭發撩起,露出後脖頸,然後一袋冰冰涼涼的東西壓了上去,緩解了那種癢到發狂的熱痛。
林北柔睜開眼,荀照乘……不,兵修版祖宗坐在她面前,視線比她高一點,正在照顧她,見她醒了,眼神落在她臉上,林北柔瞬間臉頰發燙,腦子暈暈乎乎的,她這個反應絕對不正常。
荀照乘的氣息,就像什麼信息素炸·彈一樣,瞬間将她包圍,拉入其中,侵入她的肺腑,順着血管流,松柏寒雪的冷意,靈木燃燒後的灰燼,勝身洲的千瓣臘梅的香氣,幽冷辛涼,和司空晏一模一樣,不同的是還有一絲礦香和火暖香氣,那是太乙天都煉丹爐内部經年累月的香氣。
林北柔不敢呼吸,閉住氣問:“怎麼回事?”
荀照乘的反應卻比她更大,他眼睛深不見底,動作充滿了克制,仿佛靠近林北柔花光了所有自控力,胸口起伏明顯,他鼻翼動了動,林北柔忽然意識到他是在不自覺地呼吸她身上的味道。
荀照乘:“之前那個巨影,會散播孢子,改變元神弦振,讓人長出一種腺體。”他解釋到一半,突然閉氣調整呼吸,像是林北柔的信息素對他來說過度飽和了一樣,他耳廓連同脖子都出現了潮紅,低頭說:“抱歉,我稍微過去一會。”
不用再解釋,林北柔也聽懂了,這不就是小說裡才有的事嗎,震驚之下,另一個人過來坐到了她面前,他動作不緊不慢的,臉色比較蒼白,同樣高大,氣息是林北柔最熟悉的那個。
魏瑕,也就是陰間版司空晏,臉上還帶着傷,接手了荀照乘沒有完成的工作,把一碗冰冰涼涼的藥膏敷在了林北柔的後脖頸上,林北柔瞬間感覺到新長出的腺體前所未有地舒适,差點讓她像一隻被摸到毛的貓咪,咪咪叫起來,這是一種生理反應,無法靠意志扭轉。
看到林北柔趴在枕頭上尴尬羞恥死死用雙臂悶住嘴,司空晏嗯了一聲,平平淡淡跟她解釋:“你是安撫型,我是發熱型,信息素和我百分百吻合,也就是說,你發熱的時候,需要我來安撫……”
旁邊荀照乘的警告聲傳來:“你敢。”
林北柔看到荀照乘在角落翻找箱子,拿出一管針劑往自己手臂上打,這是間還算寬敞的木屋,外面暴風雪肆虐,屋内空間不受侵擾。
資料上說雪線是深禁區的标識,窗戶很小,也能看出外面黑咕隆咚,他們現在在深禁區了。
荀照乘看出了林北柔的疑惑:“這裡是第一個安全站點,我們找到了之前的車,所有補給品都搬下來了。”
林北柔看到了車上的禁區手冊,她讓司空晏幫她拿過來,翻了一會兒。
林北柔:“我這個應該不算發熱期?”
司空晏慢條斯理地說:“不算,隻是腺體在生長,很正常,真正的發熱期不是能靠這些藥品控制的。”
怪不得,司空晏身上的氣息讓她醉醺醺的,卻還是能保持清醒。
林北柔環顧四周:“新垣鑫呢?”
雖然他們都是司空晏,為了區分她還是暫時使用不同名字吧。
司空晏眯起眼睛,吃醋道:“他死了。”
林北柔垮起臉:“别亂說,荀照乘,新垣鑫呢?”
荀照乘:“安全站外面需要警戒,他是第一輪值班,順便讓他出去冷靜一下。”
司空晏陰恻恻地說:“他如果冷靜不下來,我可以幫他手動割掉。”
他動了動手指,波刃切刀在手指間時隐時現,來回滾動,這麼薄薄一片卻絲毫沒劃傷他。
林北柔先還疑惑,過了幾秒突然聽懂了,臉上發熱,假裝沒聽懂,默默坐起身,她的外套被脫了下來,裡面隻穿着黑色保暖衫,長褲還在,鞋子被脫掉了,整整齊齊放在行軍床下。
雖然屋内充滿了貓薄荷,林北柔還扛得住,隻要不是發熱期就沒事,三個祖宗也都長了腺體,慶幸的是發熱型腺體反而不太容易發熱,所以他們三個都暫時沒事。
林北柔談起了正事:“現在是什麼計劃?”
荀照乘:“周阆嶼拖住了境外敵軍大部隊,還有反叛的那些人,比如莫衡他們背後的勢力,最大程度減少他們對我們的幹擾,三号的精銳勢力和我們差不多同時進了深禁區,外面黑風暴快來了,脈沖等級非常高,暫時不能出去,等風暴結束,我們就朝靈脈層進發,尋找太初靈核。”
林北柔點點頭,轉向司空晏,小心翼翼地問:“三号那邊什麼情況?”
司空晏:“沒殺死,不過我把他底細摸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