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照乘在現在這個世界,小時候失去了所有家人,父母和三個妹妹,會有這麼巧合的事嗎。
這個時間線上,荀照乘和魏瑕二人是同時存在的。
林北柔想到了司空晏的傀儡術,他制造的傀儡,被稱為神伶。
飛行器上的魏瑕人偶,除了沒有心跳和呼吸,其他都和真的一模一樣。
荀照乘不可能是傀儡。
那他和魏瑕到底是什麼關系……和司空晏又是什麼關系?
唯一确定的是,荀照乘自己應該是不知情的。
但是照乘這個名字,和司空晏凡身的名字一模一樣。
林北柔感覺腦細胞要燒光了,無數問題在腦海回旋。
表面上,她隻能虛弱地回答了荀照乘的問題:“我想喝水。”
荀照乘起身給她倒了一杯水。
他走過來,把水杯放到床頭櫃,拿起枕頭豎着擺放,讓她靠在枕頭上,然後把水遞給她。
林北柔喝完了半杯水,喝得急,水流到了脖子上,癢癢的,她用手去摸,發現項圈已經被摘下來了,上面纏了一圈繃帶,還散發出淡淡的藥味。
林北柔主動挑起話題:“荀少校,對不起,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荀照乘沒有去角落那把椅子,而是直接坐在了她床邊的椅子上:“那是他們自己挑釁你,你道歉什麼?你不用道歉,明天照流程直接訓練。”
林北柔有點傻眼,沒想到事情這麼容易:“他們說什麼要帶我去見劉将軍,還要讓我去禁閉室。”
荀照乘:“他們現在就在禁閉室。”
林北柔無話可說了,對荀照乘感情很複雜,一方面被他幫助照顧,還欠了這麼大人情,産生了自然而然的友好親近之意,另一方面又不知道他到底和司空晏什麼關系,還沉浸在震撼沖擊中。
荀照乘:“你的力量還不穩定,從現在開始,不要再使用任何力量。”
林北柔:“報告長官,聽明白了。”
荀照乘點點頭,把床邊的小桌闆拉了出來,擺在林北柔面前,又出去了一趟,回來時手裡拿着加熱好的幾個錫紙保溫盒,一一放在了桌闆上,炸雞薯條蛋撻,還有一杯冰可樂,連吸管都給她放在旁邊了。
荀照乘:“你的晚飯,吃了休息一會就睡覺,洗漱間就在隔壁,有什麼按鈴叫醫護,明天早上七點半,我來接你。”
林北柔什麼也做不了,肚子也餓了,于是吃了一頓,無聊地發了會兒呆,過了會兒,醫護過來查看她的傷勢,确定無大礙,就幫她熄燈了,房間裡隻幽幽亮着一點夜燈,林北柔沉沉睡去。
新垣鑫過來時,醫護告訴他,林北柔已經睡下了。
新垣鑫是加急處理了今天所有工作過來的,眉目間顯出疲憊之色,醫護人員不矮,跟他
醫護說:“荀少校今天來看了林北柔,還給她帶了晚飯,林北柔沒有大礙,情況很穩定。”
新垣鑫:“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如果是其他人,醫護就一口回絕了,但新垣鑫是基地最精銳的精英之一,醫護點點頭:“不要吵醒傷員。”
新垣鑫無聲推開房門,影子一樣悄無聲進去了。
這樣對他來說不需要任何技巧。
他執行過很多次任務,進行過無數次這樣的室内潛入,但從來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次讓他感覺自己像個變态似的。
好像那種電影裡的殺人魔,無意間看到了女主,将女主視為自己的獵物。
一直注視女主,等到女主落單獨處,他就悄然靠近,仔細觀察女主。
新垣鑫簡直唾棄這種行為。
但是他就像魔怔了一樣,還是這樣去做了。
這不像他自己。
這不是他自己。
新垣鑫内心兩種矛盾的意識在交鋒,一個是正常的他,一個是從深水底潛上來的怪物,用晦澀難懂嘶啞的語言,向他說出一些深深烙印進他腦海的念頭。
亵渎的念頭。完全與道德無關的念頭。
在夜裡不受他控制,潛滋暗長。
高大的身影站在林北柔床頭,夜燈朦胧,顯得他輪廓如山影一樣。
他一動不動。
林北柔在夢中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裡,額頭上的發絲睡得淩亂,一條小腿從被子裡支棱了出來。
新垣鑫看了一會兒,伸手握住她穿了襪子的腳踝,輕輕将她的小腿放回了被子中,掖了掖。
他安靜地看着林北柔,過了五分鐘,也可能不止,他安靜地退回門口,轉身離開了,門無聲合上。
林北柔一夜深眠。
清早,門口響起了不大不小的敲門聲,笃笃三下,林北柔急忙看了一眼電子鐘時間,剛好跳到七點三十整。
“林北柔,你起來了嗎?”荀照乘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林北柔:“已經起來了!”
她跑過去打開門,荀照乘就站在門邊,個子高高的,陰影罩下來,感覺把門都擋完了。
他看着她說了聲:“走。”
林北柔跟着他一路出了醫療室,天已經挺亮了,荀照乘帶着她先去食堂吃了早飯,這次他沒有讓林北柔一個人留下,而是帶她一起去排隊,隊伍裡衆人眼觀鼻鼻觀心,沒有一個亂看的,等他們走遠,有些人才大着膽子看向林北柔的背影。
又黑又多的長發,一身不同尋常的簡潔白色裝束,臉上貼了創口貼,脖子上敷了藥,纏了繃帶。
他們昨天都知道了林北柔一打五還打赢的事,這還是她戴了消靈圈,消靈圈都亮了三格了,她還沒失去意識,雖然最後昏了過去被荀少校背去醫務室了。
林北柔已經成了私下議論的風暴中心。
“今天不出任務,訓練完我們就去看看?”有人低聲向同伴提議。
同伴正中下懷,每個人都想看全基地最強悍的特訓總教官是怎麼親自帶那個新的四号候選。
林北柔以為荀照乘要帶她去什麼地方先給她來個介紹什麼的,就像新生入學介紹一樣。
結果荀照乘隻是在路上三言兩語給她捋了一遍基地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基地是北落師門的總基地,北落師門有七個集團軍,基地是培養軍士輸送到北落師門的。”
林北柔聽周阆嶼說過,北落師門是境内修行者軍隊的代号,有的常駐境内邊疆靈脈區域,有的長期和同盟一起淨化境外靈脈,對抗敵對勢力。
世界上的靈脈是連通的,就像一張巨大的網,敵對勢力可以通過污染境外的靈脈源頭,污染境内的靈脈,因此這種隐形的戰鬥早已持續多年。
現世各地區心照不宣,泾渭分明,遵循“普通人打普通仗,非凡者打非凡仗”,誰也不敢破壞規矩。
否則那就是想被核打擊了。
世界會被毀滅,淨化靈脈也不再有意義。
“就像特種部隊那樣?”林北柔問。
“是,應該算‘非三栖’特種部隊,我們的作戰領域是靈脈區,和普通海陸空環境都不一樣,有時候任務會很精确,并不需要大規模集群作戰,甚至可能隻出動一小組人,比如深潛任務,以後有機會再解釋。”
“大規模集群作戰?就像我看到的記憶裡那種?”
“嗯,邊境作戰,境外敵對勢力集群混合作戰,敵對勢力境内作戰,主要是偵察、壓制、幹擾、打擊,奪取或者摧毀任務目标等,最終目标是淨化當地靈脈,獲得控制權,如果我們的靈脈源頭是在敵對勢力境内,這種鎮守是有時效限制的,最多七年,敵對勢力就會破壞我們的結界,因此戰鬥永不停歇,不過這種情況極少。”
林北柔問了一個她特别想問但一直忘了問的問題:“敵對勢力,到底是什麼?那些三角黃眼面具人?”
荀照乘:“應劫派,最初的靈脈戰争,就是他們挑起的,黎利塔尼河、約旦河下方的原初靈脈,都被他們控制了,應劫派下面有不同的組織,它不是一個單一體,最大的組織就是你說的那些人。”
“那個特殊物品是什麼?他們為什麼想搶它?”
“不知道。”
荀照乘帶她經過重重權限的走廊和通道,最後抵達了一個有執勤軍士看守的非常寬的大門,門上也有符文,林北柔一眼看出那是某種防禦陣法,軍士見到荀照乘,行了個禮,門自動移開。
荀照乘帶林北柔走進去。
林北柔看到了一個室内和戶外融為一體、分區特别科學的巨大立體訓練場。
外面的天是高山勿忘我藍。
天邊似乎一丁點特别遙遠的雪山,也可能那隻是幻影,這附近可是離沙漠地帶不遠。
才早上八點過零五分,這兒就有不少人在訓練了,不過空間廣大,人都離他們挺遠,各自做着自己的訓練。
荀照乘一進去,就有兩個負責場地的工作人員迎上來:“荀少校。”
荀照乘:“單獨開個戶外場地,我帶她做模拟訓練。”
其中一個工作人員:“是,荀少校,請稍等。”
林北柔還有點懵,荀照乘對另外一個人說:“把我的裝備找一套出來。”
荀照乘帶她來到放置武器的地方,那是一整排黑色金屬武器架,裡面放的都是各式各樣的結合了現代科技的法器,樣式和林北柔在魏瑕記憶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工作人員送來了裝備,一一放在長而寬的桌台上。
荀照乘給林北柔介紹:“保護頭盔,護目鏡和面罩,輕型防禦衣,手套,護肘,護膝,武器帶,可以給你提供保護和隐蔽,正規作戰的時候會穿更多,你必須先适應它的重量。”
林北柔在工作人員指導下,把這些都穿上了,有一點不習慣,感覺束手束腳。
荀照乘擡起手稍微調整了一下她的保護頭盔,退後兩步,看了一眼她頭盔下散落下來幾乎像件小披風的長發,在旁邊儲物架上找了找,找到了一盒橡皮筋,荀照乘看了看林北柔的頭發,真的很密。
荀照乘和這個工作人員關系很熟,他對工作人員說:“你會編辮子吧。”
工作人員家裡有兩個女兒,他還真的會編辮子,還編得很不錯,林北柔比他女兒大不了多少。
不過這事得征詢林北柔同意,荀照乘看向林北柔:“你自己編,還是讓人給你編?你的頭發太長了。”
林北柔不會編辮子,她對發型沒什麼興趣,于是工作人員快速給她編了個水蛇辮,不到兩分鐘就搞定了,為了不讓她頭皮不舒服,辮子開始的位置不是貼着頭皮的,而是很松散,從脖子下方才開始,這樣也不會妨礙到訓練,可見工作人員經驗豐富。
林北柔站着等工作人員給她編辮子的時候,餘光忽然看到他們這片區域的隔離網之外,不少人看向她,看着工作人員認真地給她編辮子,他們好像忽然就開始休息了,他們倒是沒有往這邊過來,隻是移動到了他們所在分區的邊緣,盡可能地靠近,看向她這邊。
林北柔有種奇怪的感覺,那些人好像很忌憚她。
這種感覺還有點讓人懷念,在勝身洲時,當她站在司空晏旁邊,而不是站在他台階下或者身後,就像其他那些傀儡一樣時,那些人也是這麼看她的,不過區别在于他們不敢直接擡頭看。
林北柔望了一眼荀照乘,他就是凡身的司空晏。
沒有那些陰暗懾人的氣場,也不會讓人感覺面臨一千個深淵那樣深不可測。
這讓林北柔不由自主地想觀察他。
比起司空晏後來那種熾盛到讓人不敢逼視的容貌,荀照乘起碼不會讓人感覺到死亡壓力。
不過,對普通人來說,他還是很有壓迫感,特别是身高和體型,他的骨架和身形很雕塑,更接近一些體格強壯高大的境外人種,哪個角度比例都像速寫,這讓他穿衣服時,不管是什麼衣服,都完全展現衣服本該具有的風格。
比如現在,這套作訓服,就算基地裡的修行者軍士身高體能都很有門檻,按照正常人眼光,荀照乘依然是身材最突出的那個,和魏瑕差不多,反正這兩個人都跟司空晏脫不了關系。
林北柔又隐隐覺得太陽穴疼,甩開雜念,集中注意力。
她來這兒是為了進禁區,進了禁區,要保證她自己不死,還要保證周阆嶼不死,還要完成甲方交給她的任務。
除了這些,别多想。
荀照乘從法器架上取了一把:“過來。”
他們前面有一排靶子,有固定的,有移動的,距離、速度和方向可以自由變化,由工作人員控制。
林北柔站到荀照乘面前,荀照乘手上動作穩定而流暢,隻聽見輕微的金屬撞擊聲,他拉下一種類似保險栓的機關設計,整把法器就像被激活了一樣,周身符文微微亮起,流光掠過,一陣靈力震蕩,林北柔臉上感覺到微風。
荀照乘端起法器,以标準姿勢瞄準移動靶,一發擊穿紅心。
旁邊自動提示智能屏顯示了本次射擊的數據分析,林北柔看不懂細節,但能看懂這是滿分成績。
林北柔:“……”
荀照乘:“關閉能量轉化要推這裡。”
他就這樣給林北柔演示了三遍,然後把法器交給林北柔:“像這樣,拿穩。”
林北柔接過,第一次上手,法器沉甸甸的,很考驗她的臂力,她學着荀照乘的樣子,不太熟悉地把法器端起來,末端扛在肩膀上,從瞄準鏡裡看事物。
荀照乘在旁邊指示她調整姿勢:“肩膀放松,腿分開一點,保持平衡。”
他伸手擡了下她胳膊肘,靴子側邊抵住她的鞋子,輕輕推了她一下,讓她達到重心平衡狀态。
林北柔發現這樣一點不容易,她感覺自己特别手生。
瞄準鏡有簡潔精确的标線,随着她移動法器,視野還能自動調節,變成寬視野,或者集中在目标細節,準星十分清晰穩定,林北柔把法器對準天空,居然看清了天空中一隻小黑點,那是一隻掠過的鷹,林北柔能瞄準到它眼睛那麼精确。
這讓她産生了自己也能百發百中的錯覺……
一隻大手按上她向天空舉起的法器,沒有用半點力氣,但林北柔感覺到那力道的不容置喙,法器被按了下去,一下子讓她想起司空晏。
荀照乘:“搜索、觀測和瞄準待會再學,你還不知道怎麼觀察彈道,怎麼看标線,現在先學最基礎的激活和持握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