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響了。
甯西雍從監視器上一下子看到了那三輛黑車。
他表情變化不大,拉拉手腕,松了松筋骨,不主動讓魏總恢複記憶,假意接受孫和鈴提議,順坡下驢讓魏總裝普通人裝一段時間,就是為了釣出這些東西。
現在對方終于忍不住了。
甯西雍打通了車載電話:“魏總,現在有這個情況。”
魏瑕之前沉浸在精神體和林北柔的連接這件事上,聽了甯西雍這樣說,才發現後面有人跟蹤。
周阆嶼的家不在市中心,駛出去之後是一條很寬的車流很少的公路。
魏瑕沒有理會,直接提速,跑車如幽靈一樣閃了出去,這樣的速度,後面三輛車很快被甩到了後面。
甯西雍已經記住了對方的車牌号,正在查詢。
魏瑕:“你剛剛說他們是什麼人?”
甯西雍覺得不再有隐瞞必要,三言兩語把魏瑕失憶前涉及的組織内部勢力紛争說了一遍。
甯西雍:“高層被滲透這件事很嚴重,組織内部長久以來早已分裂成兩派,一派是化劫派,主張和當局同進退,一起守護境内靈脈,以淨化境内靈脈為主,其次是淨化境外同盟的靈脈,不和敵對勢力合作;另一派是應劫派,他們和境外達成了一緻協議,認為應該融合全域靈脈,不分文化、不分邊界地管理靈脈,讓人類共同受益,徹底脫離各地區當局,他們不願意先淨化境内靈脈,而是提出要去極地冰川下找到靈脈之根,優先淨化兩極靈脈根。”
魏瑕:“現在當權的是哪一派?”
甯西雍:“起碼表面看來,我們的人,也就是化劫派的人,占據了上風,三垣一門,兩會一院,四部十二局,因為高層通敵全部換血,我們懷疑這些也都是應劫派早就準備好的第一層障眼法,實際上他們還潛伏在化劫派這邊,一直監視着你,伺機而動,你失憶了這件事,組織是保密的,内奸肯定會洩密,他們認為你失憶期間是最好的下手時機。”
魏瑕突然問:“他們會對林北柔下手嗎?”
甯西雍聽了怔了怔,他沒想到魏瑕會突然問起林北柔,盡管有些困惑,他還是照實回答了:“他們的注意力全部在你身上,林助理雖然被稱為四号,卻沒有和靈脈共鳴的能力,再加上目前他們在全力搜尋能支配龍靈的六号,應該不會對林助理動手。”
猶豫了下,甯西雍又問:“魏總,你為什麼要讓林助理離職?她待在我們這邊,其實比待在周阆嶼那邊安全。”
魏瑕沉默了幾秒,無悲無喜地說:“你不覺得,林北柔身上,有點邪性?”
甯西雍:“這話怎麼講?”他有點茫然,在他看來,林北柔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還是個心底善良的好孩子。
魏瑕:“她身上有一種像是漩渦一樣的引力……算了。”
魏瑕不知道從何解釋,也不太想讓外人知道他内心的一些想法和情緒,盡管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麼情緒。
不管是什麼,總之那都是之前那個人格的事,與他無關。
問題就在于,怎麼把精神體和林北柔的連接切斷。
魏瑕總感覺,他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這件事可能和林北柔有關,并非是之前那個人格和林北柔之間亂七八糟的關系,而是為什麼他之所以蘇醒,之所以出現在這個地方,他還有未完成的事。
甯西雍聽了之後按照自己的理解想了想,恍然大悟。
他這段時間早就看出了魏總對林助理的在意,甯西雍閱曆在那裡,他理解為年紀相仿又外表般配的年輕人互相吸引,林助理可能還未開竅,而魏總小時候沒有正常長大,經曆特殊,面對自己内心不受理性控制的普通人的情感,第一反應是否認和無視。
甯西雍善解人意地說:“魏總是覺得林助理如果是現在的職位,天天在眼前,心裡不太自在?其實不用讓林助理離職,隻需要把人調到我這邊就行了。”
魏瑕這才發現他沒想到調職這一個辦法。
他之前好像一心沉浸在精神體和林北柔的連接中,隻想切斷這種連接。
魏瑕揉了揉眉心,一股淡淡的煩躁升上心頭,第一次對自己的決策有一種事後差評的不滿。
魏瑕:“你盯着點那個莫衡,看看他是什麼路數,是哪邊的人。”
甯西雍:“和魏總你同在北落師門的那個莫少校?為什麼會問起他?”
魏瑕:“他剛才劫走了林北柔。”
魏瑕講到一半,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聲響動,類似天邊的雷聲,也像空氣爆破聲。
魏瑕立即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和甯西雍的通話刹那中斷,車載電話失去了信号,前方出現了一輛黑色越野車,正是帶頭追逐他的那輛。
同時,後面兩輛車悄無聲息綴了上來,形成前後夾擊。
左右兩邊車道外不再是正常風景,而是一片灰蒙蒙,貿然将車開進去,大概率會落入陷阱。
所以是動用了類似結界的東西?
魏瑕從後視鏡看向後座,精神體翕動着小鼻子,擡着腦袋,聚精會神望向車窗外。
魏瑕:“這時候就不用裝了,你不去對付他們嗎?”
精神體看了他一眼,懶洋洋地趴了下去,無動于衷,連原形都沒恢複。
魏瑕:“……你覺得之前那個人才是你,我不是,我的死活與你無關。”
他不再管後座那隻毛團,直接放慢車速,停了車。
周圍那三輛車也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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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阆嶼:“眼睛現在怎麼樣?”
林北柔:“好像沒有一開始那麼黑了,可能對光的感覺在恢複。”
她現在對聲音變得很敏感,一點輕微動靜就能準确分辨出聲源方位,不像之前那樣兩眼一抓瞎,行動也從容了很多。
周阆嶼:“你這段時間,就住在我這邊,這裡很安全,姓莫的不會來打擾你。”
林北柔:“好,麻煩你了。”
周阆嶼:“不麻煩,你先休息會兒,晚上想吃什麼?”
話音剛落,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
周阆嶼沒了表情,他住這邊,平時不會有任何人打擾才對。
周阆嶼:“我去看看是誰。”
他去了玄關,看向可視屏幕,表情轉為意外,接着按下了通話:“喂?”
屏幕上是孫芮晗,她戴了個口罩,一隻手繃帶包得像粽子一樣,另一隻手提着個小箱子,左顧右盼,萬分緊張地說:“周前輩,快點放我進去!我有事要找林北柔!”
周阆嶼冷淡了臉色:“你怎麼知道林北柔在我這裡?”
孫芮晗是苔痕宗孫家的人,她姑姑孫和鈴剛剛被提拔成新的高層骨幹,周阆嶼不知道孫芮晗為什麼忽然出現。
孫芮晗:“我有我自己的辦法,哎呀來不及了,有特别重要的事要跟你們說,不然我姑姑發現了逮我回去!是和魏瑕有關的!”
周阆嶼和孫芮晗不熟,也知道她沒什麼心眼,被家裡慣壞的,以前有點異想天開,被她姑姑收拾了就老實多了。
周阆嶼打開了門讓她進來:“你長話短說。”
孫芮晗一進去就直奔着林北柔去了。
林北柔聽見一個叽叽喳喳的女生聲音,略微疑惑地轉過去,接着就聞到一股大小姐風格的高級香氣,然後對方就在她近旁驚呼:“你眼睛怎麼了?為什麼見輪的光芒這麼暗啊?”
這話一聽就不是普通人,對方應該能看見一些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
林北柔:“……不好意思,你是?”
孫芮晗愕然,周阆嶼解釋:“受到靈脈沖擊影響,暫時失憶了,很多事情沒了印象。”
孫芮晗點頭:“沒關系,反正你知道魏瑕是誰就行,我要說的和他有關系。”
周阆嶼想了起來,之前孫芮晗問他要林北柔的聯系方式,說是發現了一個和魏瑕有關的重大機密。
林北柔更疑惑了:“魏總的事,和我有關系?你不是應該去找他嗎?”
孫芮晗:“先聽我說。”
她把那隻特制的金屬箱子放到桌子上,費力地想打開,包成粽子的手不方便,向周阆嶼求助:“周前輩,能不能幫我打開一下?”
周阆嶼幫她打開了。
箱子正中央凹陷處,放着一個礦晶狀的正方體,一隻嬰兒拳頭能輕松包住,光華流轉,就像加了特效一樣,普通人看見世界觀會被擊碎。
孫芮晗深吸口氣:“千萬不要用手碰,我就是用手指尖尖戳了一下,這隻手差點沒了。”
周阆嶼把盒子移到離林北柔稍遠的地方:“這是什麼?”
孫芮晗:“是魏瑕……是一号曾經進入最古老的靈脈底下,從絕對禁區帶出來的東西的一小部分,他們叫靈核碎片,太微垣下了命令,讓幾大世家分别保管,這次靈脈沖擊,聽說其他碎片受到共振影響,都徹底進入休眠,下次蘇醒可能是幾百年之後,黃花菜都涼了,隻有苔痕宗這塊還是活躍的,裡面有魏瑕進入靈脈之後的經曆和記憶,據說還封存着其他難以想象的東西。”
周阆嶼震驚到不可思議:“你把苔痕宗的靈核偷出來了?”
向光山走的是另外的道,沒有和其他世家争搶靈核,周阆嶼隻聽過沒見過。
孫芮晗:“至今沒有一個世家有辦法破解靈核,以研究著稱的苔痕院也沒辦法,國内熟人太多不方便,那些厲害的又怕損自己氣運,我偷偷請了國外一個特别厲害又要錢不要命的神婆來看過,我們雖然打不開,但能占蔔出一個模糊方向,找到能打開它的契機在哪裡。”
孫芮晗雙眼炯炯轉向林北柔:“結果導向範圍太大了,我們一一驗證排除,累到快累死了才來找你的,你肯定有辦法打開。”
周阆嶼冷冷道:“想都不要想,林北柔連靈力都不會用,怎麼打開這麼危險的東西?”
他拒絕了孫芮晗,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孫芮晗急得跟他理論:“周前輩,這事兒得林北柔自己拿主意吧!”
林北柔謹慎地說:“不好意思,我不想冒風險打開一個好像很危險的東西。”
不作死就不會死,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孫芮晗瞪大眼睛:“等等,你是不是根本沒概念,你知不知道你在靈脈共鳴者待選名單上啊,這段時間國外情報組織都傳瘋了,我們這邊要重選靈脈之子,理論上你也是有資格的!要不是我沒那個天賦,我早就去了!”
林北柔心裡一動,想起莫衡和她說的消息,倒是和孫芮晗說的重合了。
林北柔:“這和這件事有關系嗎?”
孫芮晗莊重地說:“假如你們都是有奪王位資格的正統繼承人,那麼靈核裡面的東西,就是兵權,或者玉玺,繼位诏書之類的,難道你還不想打開它嗎?一個普通人就算七個億現金擺在他面前,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就能拿走,她會拒絕嗎?”
林北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