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的記憶，和眼前場景重疊。

白色修士服被血染紅，林北柔倒在他臂彎，眼睛看着他，隻是注視着，沒有想說話的意願，眸光似乎有淡淡的留戀，又似乎是他的錯覺。

偏偏清晨橘金的陽光，灑落在高台上，陽光照亮了林北柔的臉龐，她像困得掙不開眼睛，眼皮越來越往下掉，最終合上了。

魏瑕眨了好幾次眼睛，模糊想起了一些事。

他現在起不了任何情緒上的波瀾，生或死對他沒有區别，他看衆生也沒有區别，這些記憶對他無用。

又是一聲巨大的音爆。

魏瑕放下手，才遲了半拍反應過來，他剛剛出手了，塵氣散開，那個叫莫衡的倒在地上，兩隻眼睛圓睜着望向這邊，眼珠慢慢失去了活性。

周阆嶼受了輕傷，正在朝他們這邊奔來。

他為什麼要出手？魏瑕覺得困惑，低下頭望着林北柔，手又自己動了，按在林北柔心髒處，無形的靈力滲透進去。

一秒，兩秒，三秒，林北柔心髒搏動，眼睛閉着長長吸了口氣，恢複了呼吸，脖子上的血口滲出幾滴黑血，魏瑕用指腹蹭幹淨了，撚了撚。

遠處傳來直升機和警笛的聲音，周阆嶼臉色劇變，蹲到他們面前，低聲說：“你殺人了，殺同僚是重罪，逃吧，把她給我。”

魏瑕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它們牢牢抱住林北柔，不願意把她交給周阆嶼。

周阆嶼：“把她給我！”

魏瑕擡眼環顧四周，看向天空，潔白和灰白交疊的雲層之上，露出碎冰藍一樣的天空。

一架民航飛機縮成小點，劃過天空。

魏瑕：“發生過。”

周阆嶼：“什麼？”

魏瑕：“就在剛才，天上有一架民用飛機飛過去了，這件事發生過。”

周阆嶼盯着他一字一頓：“現在你破壞了協議，他們一定會把你抓回昆侖地下區，一旦他們發現林北柔有精神破壞類天賦，也會把她帶走，莫衡死了，一切死無對證，你一口咬定說是莫衡幹的，我送林北柔去向光山，隻有那裡才能保護她，你聽懂了嗎。”

魏瑕：“……幾年後，境内最大的靈脈還是會被破壞，所有人都會死，然後就是戰争徹底爆發。”

周阆嶼：“什麼？”

魏瑕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這幾句話，他甚至不明白這句話的語境是什麼，他就是知道。

包括林北柔去了向光山後，隻會恢複一半視力，一半聽力，十年後，魏瑕才會和她重逢。

這件事，也發生過。

周阆嶼還在跟他說什麼，魏瑕聽不到了。

魏瑕閉上眼睛，周圍的聲音，色彩，空氣的流動，人群的喧嚣，全都遠去，包括周阆嶼本人的存在，都化作遊離的光和風，淡入宇宙與星辰，時間本不存在。

魏瑕睜開眼睛，冷靜地坐在咖啡廳外的室外桌子旁邊，他前面是一株植物，葉子縫隙外不遠處，站着林北柔、周阆嶼和莫衡。

魏瑕回到了十分鐘前。

心口一陣極度虛乏，伴随力量枯竭的感覺，向四肢蔓延，就像被抽走了一半生命源泉。

眼前陣陣發黑，好幾秒才恢複視野穩定。

魏瑕隐約感到，他剛剛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回到了十分鐘前，不過現在這個不重要。

他站起身，朝另外一個方向走了過去，那個方向是冰淇淋站，人們正在排隊。

林北柔火冒三丈地看着莫衡，氣氛一觸即發，她就看着莫衡背後，一個人邁着長腿走了過去，側臉特别特别平淡，離他們不到三米，就跟采訪時路過被采訪對象的路人一樣。

林北柔：“……？”

她情緒被放空了一下，注意力馬上轉移：“呃。”

周阆嶼也看到了：“他怎麼在這裡？”

兩個人都無視了莫衡，莫衡扭頭轉身，順他們的視線看過去。

魏瑕剛走到排隊人群那邊，沖突就爆發了，一對情侶若無其事插了前面一個大學女生的隊，女生讓他們不要插隊，他們轉頭辱罵女孩，其他人或皺眉或冷漠地看着。

魏瑕：“排隊，否則滾。”

所有人都看過來，魏瑕如同鶴立雞群，盯着那對情侶中的男方，男方在普通人裡面算高的，卻比魏瑕矮個頭，瞪着這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小白臉，被對方熾盛的容顔和氣勢所懾，嘴裡不幹不淨地開始罵髒話。

魏瑕盯着他，忽然說了一句：“你旁邊跟了個小孩，你看不見嗎，太陽穴有個胎記。”

那個男的和他女朋友刹那間腦子轉不過來了，半秒後臉色唰地全白，表情就像做了虧心事繼續過日子，終于有一天子彈正中眉心。

周圍人群都用異樣的眼神看着他們，好幾個人拉開了劇裡。

那個男的東張西望色厲内荏地嚷：“你他媽胡說八道什麼呢你！裝神弄鬼！”

魏瑕好像在對空氣說話一樣：“沒人抓你，弄不死就行。”

接着，所有人都看到，那個男人臉上出現一個手掌印，是小孩子的手，接着是第二個，他女朋友看了，發出聲嘶竭力的尖叫，旋即自己臉上也出現了這些小巴掌印，兩人都感覺臉上火燒火燎起來，鬼吼鬼叫沒命一樣地跑了。

衆人光天化日下見鬼，當下世界觀被震碎，一個個恐懼得要死，再也沒心思排隊，生怕晦氣沾上自己，全部跑了。

林北柔和周阆嶼早就趕到了近前，見了這個情況，不知道該說什麼。

林北柔不知道，她領導居然是這麼一個熱心腸又見義勇為的人。

那個大學女生也非常害怕，很小聲地跟魏瑕鞠躬道了一聲謝，也戰戰兢兢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