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救命,媽媽……”
那個男性玩家神志不清地在地上瘋狂搖頭,實際上幅度很小,因為他直接半昏迷了。
林北柔蹲在他旁邊,一臉糾結不安,這個人的症狀,特别、特别像她剛開始出現恐怖幻視的反應。
人在最恐懼最無助的時候,心态和精神狀況都會回到幼年,最窮兇極惡的罪犯,也會在死刑降臨時,無助無聲地喊媽媽。
林北柔猜測這個人看到了極端恐怖且不可思議的存在。
不可思議,并不是說有多奇妙,而是不可理解,不能被語言傳達。
林北柔腦海中掠過她曾經窺見的那些莫可名狀之物,瞬間打了個寒噤,止住念頭。
去了勝身洲,自從待在司空晏身邊之後,林北柔就看不見那些東西了。
某一次遇襲,林北柔受了傷,精神比較脆弱,晚上睡覺就又看見了那些東西,夢魇驚醒,渾身冷汗,心跳快到不正常。
司空晏按住她:“怎麼了?”
他漆黑而閃爍的眼睛望過來,林北柔不由心定,居然下意識很慫地撲進了祖宗懷裡,司空晏潔白松垮亵衣露出一角,他胸膛寬闊,有股清冷又特别好聞的天然氣息,林北柔吸了好幾口,才沒那麼驚魂未定。
司空晏修長的手滑過她睡亂到奓毛的長發,安撫受驚的林北柔。
不知道為什麼,那隻手輕柔緩慢,讓人想起母親的撫觸。
雖然林北柔六歲以後就沒有跟着老媽睡了,但她還記得,每次她做了噩夢,老媽就會用手摸摸揉揉她的小腳丫子,說把腳揉暖了,足底氣血充足了,她就不會做噩夢了。
她還能完成任務,回到她真正的故鄉嗎。
林北柔趴在祖宗胸口,眼睛很快模糊成了兩隻太陽蛋。
司空晏沒有催她,等她自己偷偷抹了眼淚,才不緊不慢地開口:“你夢見了什麼。”
林北柔語無倫次地試圖描述夢中所見,卻發現,她描述不出來。
所見之存在,無法訴諸語言。
她第一次體驗到語言的邊界之外,有其他存在。
當時林北柔終于理解為什麼有些人會瘋了,為什麼其他人會叫他們瘋子。
因為瘋子見到了語言覆蓋範圍之外的存在。
絕望感鋪天蓋地砸向林北柔,她恍惚地想,我是不是遲早有一天會瘋。
成為一個瘋子,這個有毒的念頭就像一腳踩在樓頂天台邊緣,具有難以想象的恐怖和誘惑。
祖宗輕柔的聲音像散入春風滿洛城的笛聲,一下子召回了林北柔的神智:“哦,你見到心識之海了。”
林北柔:“?”
她的世界瞬間歸位于正常,結結巴巴地追問:“什麼是心識之海?”
司空晏:“佛家所說,阿賴耶識。”
祖宗說了幾句,林北柔才知道這就是衆生底層意識的集合。
那邊沒有時間的概念,是所有人所有前世、今生、未來的混沌之海。
流離輪轉,混沌無序,出現什麼都有可能。
普通人的意識在裡面待太久,會陷入不可挽回的虛無,然後被湮滅。
簡單講,她一不小心連上網了,從單機版一下子跑到暗網裡,san值差點崩了。
司空晏輕描淡寫十分淡定,手指在林北柔眉心、太陽穴、眼睛還有心口位置點了幾下,林北柔感覺全身湧起暖暖的熱流,燙呼呼像洗了個熱水澡,困意上湧,一夜無夢睡到日上三竿。
從那之後,林北柔就沒有見過這些東西。
司空晏好像用了某種法子,直接隔絕了她的神識和心識之海。
林北柔看着地上可能不小心連上了阿賴耶識還在呓語的玩家,誠懇道歉:“不好意思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哎,你說你,你惹祖宗幹嘛呢,我要不攔你,你現在已經去投胎了,……”
林北柔努力回想起剛才的感覺,心念高度集中,腦海中隻剩一個想法。
讓面前這個人斷開連接。
快斷開。
快斷開。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太上三清,創世原子。
斷!
“……!”對方鯉魚打挺一樣抽搐了幾下,不動了。
林北柔膽戰心驚觀察了下,發現對方呼吸很慢,心跳也很慢,慢得不正常,但人還活着,表情也漸漸放松不再痛苦。
“真的有用?!”
林北柔狂喜,感覺自己強壯得可以打倒十頭牛,這是神馬,這不就是傳說中的金手指?
剛剛她爆發了一種特别強烈的意願,心念都集中在了比頭發絲還細的針尖上,無意間竟然實現了言出法随。
總算是不會鬧出人命了,林北柔注意力立即去了旁邊司空晏身上。
“祖宗……魏總,求求你可千萬不要出事,你死了誰還把我當員工,誰來給我發工資?”
林北柔嘿喲嘿喲跟拔蘿蔔似的,努力把司空晏翻了一面,這祖宗死沉死沉,看着體脂率很低,其實骨頭很重,再加上還有一條量子形态的龍尾,林北柔感覺自己手要斷了。
一看到司空晏的臉,林北柔就意識到,這祖宗是真的失血過多暈過去了。
他昏迷的樣子就像睡着了一樣,特别無害,眼睫毛茸茸的,像什麼睡美人和拇指姑娘,像清澈的大學生,一點也想不到這位祖宗是貨真價實的祖宗,攻擊性可以把方圓一千裡夷為平地。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急促的警報聲突然拉響,林北柔懵了。
誰踏馬報了警?!
林北柔慌亂查看,突然找到了根源,那個男性玩家的手環自動報了警,原因是檢測到他的心跳頻率低于正常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