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隻有林北柔和兔耳女仆NPC,周阆嶼皺了皺眉,林北柔排除掉,兔耳NPC的臉上沒有任何異樣,并且他是站在周阆嶼面前的,而那道目光卻來自身後。
這是怎麼回事?
解說聲音再次響起:“好了,各位,請繼續吧~接下去的爆料,請多姿多彩一些,也請聽衆們不要吝惜你們的點贊。”
接下去簡直是有史以來最混亂的場景,被點到号的玩家絕大多數選擇了爆料,現場一個瓜比一個瓜大,導緻很多情侶當場翻臉,有的為了兩百萬捏着鼻子忍了下去,有的直接轉身走了出去,不玩了。
林北柔:“……”
怪不得這個套餐叫分手套餐。
“我同學的前男友是殺人犯。”一個平靜的聲音接到了話筒,聲音響徹大廳。
所有聲音都靜了,每個人都看向聲源,面具下是一張張錯愕的臉,很多人直接不信,認為是對方為了增加積分系數故意誇大其詞。
思羽繼續用平穩的語速往下說:“他殺了我爸爸,他就是在場某個玩家。”
人群開始嗡嗡,有人耐不住了:“你這違反規則了吧!是爆料不是編故事,不要聳人聽聞啊!”
“說話是要負責的,别是什麼感情糾紛吧,來來來,殺人我幫你報警行不行?”
這些聲音特别大的都是男的,他們在剛才的爆料環節,和女朋友全部鬧翻了,正處于極度敏感的狀态,乍一聽到思羽這麼說,都紛紛被戳到了痛點。
林北柔臉上沒有笑,她憑直覺感到女孩沒有說謊。
兔耳女仆NPC注視着林北柔的表情變化,就像在觀察她的心情似的,慢慢地把目光移向了場上說話的人。
周阆嶼正留意着兔耳女仆NPC。
随便是誰,乍一聽見一個女生這樣說,情緒都會出現明顯變化,不管是同情還是反感。
因為有人殺了人。
那個兔耳女仆NPC卻像沒聽見一樣,仿佛殺人兩個字對他來說,和其他字眼沒有區别,稀松平常。
周阆嶼眼神冷了些許。
解說:“安靜,四十四号玩家,請繼續說,如果有人打斷你,阻攔你,那麼此人将失去遊戲參與資格。”
其他男的:“……”
思羽語氣依然平緩:“我爸是幫人搬家的,平台抽成嚴重,不自己多掏錢,就搶不到單子,一天搬幾個小時的重物,收入不到兩百塊錢,幾百斤的冰箱,大保險櫃,都搬過,那不是人能承受的重量,他卻搬得動,還有很多和他一樣學曆不高甚至沒有學曆的人,搬那些東西時,全身骨頭都能聽見響動,很多都六十五以上了,沒有電梯,隻能一層一層地搬下去,搬上去,每走一層,都要休息很久。”
“他們中很多和我爸一樣,也有帶自己媳婦一起搬的,還有離了婚來城裡務工的農村婦女,單身母親。”
全場安靜了下來,沒有人再竊竊私語,都在聽她說話。
唯有一個人臉色出現了變化,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變得難看,下意識退後半步,扯動了正抱着他的情緣的胳膊。
思羽:“大部分下單的客人都很好,看到他們搬太久,會給他們送水,有的還會幫他們搬,但他們不敢讓客人動手,平台會扣錢,好在一些好心的客人會在事後給他們紅包,有一次我爸不小心摔碎了一個女孩子的私人物品,他一定要賠,那個女生和我年紀一樣大,說什麼都不讓他賠,還給他發了紅包。”
思羽旁邊的黃黑皮同伴本來正在一臉震驚,聽到這裡,忽然有所觸動,想是想起了什麼。
思羽:“我爸去世那天,接到了我同學男朋友的單子,那個同學和我不熟,當時她和她男朋友還沒分手,她男朋友比她大,正在申博,搬家叫了我爸過去,我爸六十多了,前天腰痛發作,搬東西就慢了一些,那個同學的前男友一直在旁邊看着,說他搬得太慢了,耽誤了他時間,我爸一直在道歉,努力把所有東西都搬完了,我同學勸他别搬了,休息會,他一直說沒事。”
那個遊戲ID蒼雲的在讀博士臉色一點點變得發青。
思羽:“搬完東西之後,我爸就走了,回來路上,接到通知說這一單的客人把他投訴了,說他搬得太慢了,平台給那個人全額退款了,要扣我爸的錢,他明天也接不到單子,我爸當時急火攻心,人就倒了,叫了救護車,上擔架的時候,他一直看着我,但說不出話來,還沒到醫院就深度昏迷,我和我媽在ICU外面守到半夜,他就在那個時候走了。”
全場針落可聞,一種肅穆的,近乎默哀的氣氛無聲息地籠罩下來。
唯有虛拟的漫天銀河在所有人頭頂和腳下發光。
思羽擡起臉:“後來,我從室友那邊知道,那個同學和她男朋友分手了,覺得他人品有問題,發現他考研的時候也作弊了,分手完跟她閨蜜說了一件事,說她前男友那天搬完家得意洋洋地跟她炫耀,故意投訴,就可以退全款,相當于免費得了一個搬家勞動力。”
空氣凝滞,全場一片死寂。
林北柔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眼睛幽幽的。
就連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她此時的表情,有一點像司空晏了。
周阆嶼也被故事吸引,也就沒有看到,林北柔身側,全程聽完故事的兔耳女仆NPC露出了一個一點不像兔子的表情。
陰沉低柔,似笑非笑,像那些懸浮在虛無穹頂的神像,與其說是慈悲,不如說是陰詭奇谲。
本就無光的牆角變得更黑了。
思羽死死盯向了那個博士男,皮笑肉不笑叫出了對方的真名:“XXX,你有什麼想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