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柔,終于抓住你了。”
林北柔不知道自己是幻視又發作了,還是對方就是陰間祖宗本人。
那種淵薮一樣的壓迫感十分鮮明真實。
司空晏對曾經得罪他或者背叛他的那些人的手段,全部浮現于眼前,林北柔緊張得快吐了。
大腦思考變得卡頓,林北柔意識到自己面臨三個選項。
一,按照魏瑕的叮囑,直接往前走,無視對方。
二,停下不動,站在原地和對方僵持。
三,轉身就跑,對方一直追,她就一直跑下去。
林北柔試圖閉上眼睛,卻發現她即使閉上眼睛,還是能看見司空晏。
他就站在那裡,等她過去。
太可怕了,就像那些曾經視網膜上的幻視,如附骨之疽,甩都甩不掉。
人對食物鍊天敵的恐懼是刻在基因裡的,一個人逛動物園不小心掉進了猛獸區,讓他朝可以把他撕碎的獅子老虎走過去,他根本辦不到。
跟面對司空晏的恐懼比起來,那些猛獸不值一提,起碼它們會幾巴掌把人拍死或者幾口把人咬死,人會很痛苦但死得也很快。
林北柔慢慢朝前踏出半步,腿肚子發軟。
司空晏的身影漸漸近了,林北柔走到他面前,能數清楚睫毛的距離。
“司空晏。”林北柔視死如歸地看着他。
司空晏也看着她。
他沒有說話,低下頭,開始輕輕嗅聞林北柔,鼻尖和唇棱離她皮膚僅僅幾毫米,擦過她的額角,鬓邊,耳垂,然後聞她的脖子和肩膀,聞了很久很久。
他呼吸特别輕,隻有皮膚絨毛尖尖能感覺到,那種輕癢感經久不散,很快輕柔呼吸就多了一種急促,好像林北柔的氣味是某種觸發器,深深地滿足了他一樣。
林北柔全身雞皮疙瘩都快炸了。
接下去,司空晏做了個讓林北柔沒有預料到的動作。
他側身退後一步,袖手旁觀一樣,沒有阻擋林北柔往前走的意思,陰涼又溫燙的眼神,就像在冰冷暴雨中燃燒。
林北柔:“……”
林北柔搞不清這個陰間祖宗内心真正的想法到底是什麼,隻能硬着頭皮,慢慢地從司空晏面前走過,司空晏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随她移動,就像他是一朵向日葵,一朵月光花。
林北柔走到他前面去了,餘光看到司空晏的臉和目光朝向她這邊,有種送别的味道,仿佛她坐着的火車發動了,他站在站台上目送她,火車過去,他也遠遠落在後邊。
那種捉摸不定的恐怖氣息,像黑色石油一樣蔓延到林北柔腳後跟,試圖咬她。
林北柔不敢朝後面看,逼迫自己一直朝前面走,耳邊安靜得出現了耳鳴,眼前出現自己的一百種死法,可能是突然被五馬分屍,或者突然全身着火。
一片安靜中,身後傳來一聲又輕又短的歎息。
“林北柔,醒醒。”簡單正常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林北柔撐起沉重眼皮,看到了魏瑕的眼睛,天花闆還是原來二樓,那枚古币懸挂在門上,滲透出朱砂一樣的紅。
魏瑕扶着她坐起來,林北柔才發現自己原先是趟在地闆上的。
剛剛看到的司空晏,果然是幻覺。
林北柔環顧四周,二樓特别安靜,樓下也一樣,剛剛沖進來的那些人不知道哪裡去了。
“魏總,那些人呢?”
魏瑕看了看時間:“他們還被困在房間裡,我們現在走。”
林北柔被他托着手臂,站了起來,走出幾步突然想起一件事:“等等,周阆嶼也在裡邊?”
魏瑕看着她,表情好像在問,這有什麼問題?
林北柔小心翼翼:“魏總,他在裡面待久了不會有事吧?”
魏瑕:“可能會失明失聰半年。”
林北柔:“!”
林北柔:“魏總,商量一下,他是我高中同學,呃還同桌過一段時間,能不能待會兒我們脫身了就把他放出來?”
魏瑕漫不經心看了那枚古币一眼:“你和他關系很好?”
林北柔:“不,其實我跟他不熟,但好歹也是同學,他出事了我心理上過不去。”
魏瑕看向林北柔,平平淡淡地點頭:“我們走了之後,我先把他一個人放出來。”
她這個要求其實有點越界了,魏瑕還是答應了她,說明魏瑕是個很尊重人的上級,林北柔對魏瑕的印象标簽又更正面了。
魏瑕望着林北柔:“你們高中發生了什麼,他是對所有接近你的人都有敵意,還是僅僅針對我。”
林北柔不自在了起來,她不想提過去,但魏瑕救了她,周阆嶼又陰了魏瑕一把,魏瑕還受傷了,于情于理,林北柔都該如實相告。
林北柔歎了口氣:“我當時腦子一抽,跟他表白了,他之後就不理我了,我就後悔了也不理他了,結果當時他有個朋友說出去我跟他表白,其他人就開始造謠我,他可能再看見我,覺得對不起我?就産生了一點代償性質的心态?魏總你放心,他應該不是針對你個人。”
魏瑕慢慢說:“你跟他,表白了?你喜歡他麼?”
他的語氣十分平淡,就像一個旁觀者,無褒無貶,不喜不怒的。
林北柔覺得這樣反而讓人信任,也就多說了幾句,閑聊似的:“就是一種虛榮的沖動吧,不是真正的喜歡,青春期孩子都是被沖動支配的,他拒絕了我反而是好事,老師怕我影響他高考,把我調開了,我們就沒再打交道,要不是那天在那邊碰到了,我都想不起他了。”
魏瑕:“嗯。”
林北柔沉浸在高中舊時光,大腦有一塊區域發射出微弱的信号,告訴她哪裡有一點不對勁,但信号過于微弱,林北柔沒接收到。
魏瑕:“那些人欺負你,你還記得他們叫什麼名字嗎。”
林北柔愣了愣:“不記得了,畢業後就誰也不認識誰了。”
魏瑕:“當時沒有朋友幫你?”
林北柔呼吸窒了窒,聲音軟了下去:“有一個,但也被欺負了,後來大學實習時意外暈倒,沒搶救過來。”之後她沒有再交過真正無話不談的朋友。
魏瑕:“如果世界末日來了,給你一個救生筏,上面可以裝一樣對你最重要的東西,你會裝什麼。”
林北柔意外魏瑕居然也會問這種心理測試小遊戲的問題:“那肯定是我媽吧。”
魏瑕垂下眼睛:“嗯,最重要的是血緣親情。”
林北柔聽到這幾個字,那種不對勁的微弱信号感又上來了,但很快又被她忽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