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被欺騙的難堪與憤怒讓深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然後咬緊了牙。
之前聽聞那所謂的偉大理想後,自己還深切認同并給出誠懇建議——然而那些崇高的抱負是編的,“米莉”的身份是假的,腼腆性格是裝的,就連飄浮泡泡也是百變怪變的!
那她剛才說的那些,豈不全都是笑話?!
除了之前那神秘的同族人,還有眼前叫班納伊這個家夥,甚至還特意用上“米莉”這個僞裝名,一個個自顧自地出現在她面前,還都表現得一副很熟的樣子……可她卻什麼都不知道!
不對,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
如果說那個同族人的目的是為自己的計劃來試探她,那這個班納伊在她這裡突然暴露了身份,也有可能是想從她這裡換取什麼有用信息。
班納伊安靜地站在一旁,像是在給她時間思考。
見他依然頂着這身僞裝和她交談,深秋冷哼一聲,倒也很快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确實被這個人無可挑剔的僞裝給蒙混了去,但仔細一想,也知道這次是她碰了巧。既然他一直頂着這層僞裝活躍在天氣研究所裡,那必定是有所求,隻不過是自己運氣不好,在這裡遇到了而已。
可他是為了什麼?為什麼偏偏要把僞裝身份告訴她?
難道就不怕她直接出去捅破這層僞裝嗎?
“我猜,你現在應該不認識我。”他清了一下嗓子,似乎是看出來深秋心裡所想的内容般,将輕飄飄的目光落在深秋身上。
“但不用擔心,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
?
他在說什麼?
先是對她說“久仰大名”,又說“初次見面”,這會怎麼又變成了“還不認識”?
能不能别讓她再碰到謎語人了!
深秋聽不懂面前這個身穿白大褂,畫着精緻妝容的男子言語間所透露出來的信息,依然保持着高度警惕。畢竟無論是誰在看到一個漂亮又博學的小姐姐突然變成了男人,多少都會有點反應不過來。
而且他突然揭露身份,太過可疑。
但好在其他人都還在外面,精靈們也都在身邊,安全是沒有問題的。
深秋沉下眼眸,不動聲色地神瞥了眼腰間幾顆令自己感到心安的精靈球。
那就先試試看,能不能也從他嘴裡問出點什麼吧。
“我知道你想問很多東西,但有的事情我不能說……這是赤焰松大人的命令。”
倒是班納伊率先開了口。
他不聲不響地猛然投下一枚炸彈,稍作停頓後,又撥了撥自己額前的假發,歎了口氣:“明明抛棄掉過去的記憶卻又想找回來,離開了漩渦中心卻又拼命回到這其中……何必呢。”
聽到熟悉而危險的名字深秋眼神瞬間警惕!
等等?他說誰?
赤焰松?!
赤焰松不是火岩隊的首領嗎?為什麼會知道她的事情?
說起來,她和火岩隊還有一大筆賬要算算——這些作惡多端的家夥,多次闖入遺迹不說,還利用精靈破壞野生精靈的樂園,以及煙突山那次,竟然那樣對待索藍斯博士……
她和這些家夥可謂是積怨已久!
“你是火岩隊的?為什麼卧底在天氣研究所?”深秋後退一步,沉聲問道。
難道是固拉多?可那又與天氣有什麼關系?
她的右手扶到腰間的精靈球上,俨然一副形勢不對就立刻開戰的警惕動作。但她沒想到的是,反而是班納伊見狀無奈地舉起雙手,表示自己并無敵意。
“你會知道答案的,但不是現在。”
“……”
奇怪,這家夥的态度看上去還算……友善?
可這善意簡直來得莫名其妙。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和火岩隊的幾個家夥有什麼恩怨過節——除了眼前這個變裝卧底,還有在煙突山上碰到的那個叫火村的幹部,他們明明是火岩隊的人,對她的态度似乎卻稱得上是和緩有餘。
這似乎與電視上看到的一些描述并不相符。
在那些報道中,火岩隊和水艦隊是豐緣地區兩個呼風喚雨的邪惡組織,搶劫盜竊、精靈盜獵、損害公物,破壞環境……他們完全把精靈當作手中的工具去滿足一切私利。隻要是站在他們對面的訓練家和精靈,都會被他們毫不留情的鏟除。
她不覺得這種“似曾相識的手下留情”是個巧合。
深秋皺着眉,看到班納伊正對她擠眉弄眼,做了一個在嘴上拉拉鍊的動作,看起來有點搞怪。
她沉默着與班納伊對視良久,閉了閉眼睛,終于卸下了尖銳的防備。
所幸,她現在确實得到了一份可靠情報。
……就算對方是赤焰松,她也要上去問問,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深秋壓下心裡複雜的思緒,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轉身就走。
但到門口時卻又被他用故意僞裝成的女性嗓音叫住。
被惡心到的深秋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挑了挑眉:“還有什麼事?”
“那些理想……是真的。”
他複雜的神色中藏了許多她此刻看不懂的情緒,又放緩了聲音對她說着,“去水靜市吧,會有你想要的東西。”
他似乎透過深秋的眼睛看到了她内心中所有的迷惘,憤怒,無措,失望,而那刻意掐出來的女聲聲線又極其平緩而溫柔地,像是要撫平她湧出的那些情緒。
可這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嘲弄,不僅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反而更加讓她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确實如對方所說,一腳踏進了什麼未知漩渦之中——周圍是洶湧的風暴與濃重的迷霧,那裡藏匿着許多雙無形的雙眼在監視着她前行的路途,一邊遮住她探尋的視線,一邊操縱她走向那既定卻未知的終點。
她無法繞開,無法逃避,隻能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