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一聽也不攪了，半固态的奶油覆蓋了嫩黃色的蛋糕胚，沒裱花沒抹勻，随手抓了把糖就撒在上面，要多潦草有多粗糙。

“海邊天熱化的快，很合理吧。”

“啧。”

不屑的嗤笑和煎肉的滋滋聲讓阿迪雅希絲很快鎖定了目标，【513】熟練的用夾子給平底鍋裡的肉排翻了個面，黃油在融化，迷疊香的邊緣微焦，離她近的病患都伸直了自己的脖子，貪婪的嗅聞着甜膩的肉香。

“真是浪費。”她的舌尖抵住尖牙，目光在阿迪雅希絲細嫩的頸上流連，似乎粉色平底鍋裡烹饪的是她身上的血肉：“浪費食物的人一般都沒有好下場，糟踐的也同樣。”

“你們就是沒餓過。”

沒事找事。

阿迪雅希絲腳邊很輕，她坐到【513】的旁邊，眼神在她的廚具上一一掃過，并沒有看到刀或者叉子這種尖銳的物品，而在她腳下的冷藏櫃裡，還有不少肉排和骨頭。

“你這些肉都哪裡來的？島上好像沒有飼養牛羊雞等牲畜的地方。”

“咔哒。”

火焰熄滅，【513】沉重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另一隻手挑起她的臉仔細端詳着，略長的指甲劃過她柔軟的臉頰：“就地取材。”

“你所留意到的，你所看見過的，說不定哪天就會消失，然後，變成你的盤中餐。”

她把肉排裝盤放在桌子上，活動室裡的病患們争先恐後的用自己的手去撕扯那塊也就成年人巴掌大的肉，也不嫌燙，哪怕隻有指甲蓋大小的也囫囵往嘴裡塞去，臉上陶醉的笑容像是吃到了什麼人間珍馐。

“撕咬，撕扯，最原始的進食方式，不需要火烤或者佐料，食物最原本的鮮甜才是我最喜愛的，”【513】托起阿迪雅希絲的右手，嘴唇觸碰着她的手背，笑容優雅：“但是甜心，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到什麼好東西了。”

“垂淚的聖母能否憐惜一下我這個可憐的，被神厭棄的棋子呢？”

“嘶！”

“砰！”

【513】嫌惡的翻了個白眼，血然染紅了她大半個肩膀，鋒利的餐刀從袖口中滑出，她親昵的抱緊阿迪雅希絲，将刀刃按在她的脖頸上：“诶呦呦我親愛的審判長，随便開槍是不是有些冤枉良民了？”

“你他媽在幹啥老子都懶得噴，挾持人質是良民幹的事？”王雅咬着牙，用槍托砸着自己的腦殼，還算寬敞的活動室在她眼中扭曲成漩渦，【513】像是喝了仙境裡的變大藥水，阿迪雅希絲像娃娃似的被她握在手裡。

“真就愛麗絲夢遊仙境啊…”

雖然常年被緻幻劑折磨她對幻覺這些也有了抗性，但偏頭痛真不是一般人能忍的，她現在也不敢亂開槍，萬一打到npc或者阿迪雅希絲那真是得不償失。

一柄锃亮的手術刀擦着她的臉頰飛向【513】，柄上摻了幾圈紅色的絲，還有個六芒星的印記，王雅回過頭去，染着靛青發色的，偷穿大人衣服的【吳語笙】氣勢洶洶，活像是自習課收到教導處消息說自己班最亂的班主任，更恰好的是剛好有幾個典型在她眼皮子底下搗亂。

“你他媽的撒手！真以為天堂島你家開的啊？”王雅眼瞅着那個【吳語笙】拽着線三兩步就跳【513】身上了，手術刀似成了屠龍刀，迸濺的血液落在了蛋糕雪白的奶油上，也有幾滴濺到了她的唇邊。

腥的。

甜的。

令人作嘔的。

一如她最初的眼神，塗滿了糖漿的蛛網，粘稠，甜蜜，窒息。

溺死人的溫柔鄉。

“滴滴！”

活動室的密碼門再次從外面被人推開，王雅的病症影響減弱，來人勉強有個正常形狀，吳思賢睜着自己迷茫的眼，輕手輕腳的把懷裡的姑娘放在了白色的瓷磚地上。

她的雙腿布滿燒傷後留下的疤，每一步都走的萬分艱難，可手中的那把利劍卻閃着瘆人的寒芒。

“我隻是年紀大了，不是提不動劍了。”吳語笙的劍衡在【513】的喉嚨前，對方的雙手死死握住劍身，額角滲出細汗：“我沒想動她，您先冷靜，冷靜些。”

“計劃即将收尾，我不希望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任何自己不想看到的差池。”她聲音很輕，用着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脅迫着壞孩子聽她的話：“别讓我再生氣了，小心我讓你和羅賓見個面。”

“打死都别指望我再回去你那了破【伊甸】。”【513】仰高了頭，挑釁的沖她笑着：“你答應過我的，我要當神。”

“我要你心甘情願的當我的墊腳石。”

“好啊，”吳語笙表情平靜，嘴角微微上揚帶着些微不足道的笑意：“你會踩着我的骨頭爬上那個位置的。”

“你肯定會的。”

＊

活動室搗亂，阿迪雅希絲和王雅喜提禁閉+取消中午飯，【513】被人帶回十三層，那是她的地盤，整整一層隻關她一個變态。

【吳語笙】臨走的時候往阿迪雅希絲兜裡塞了張ID卡，她裝作和人對話的樣子自問自答：“什麼？你說有病患投訴負一樓每天晚上有人唱歌擾民？這種事給我說沒用，我不是宿管不管這。”

阿迪雅希絲：……

你還能裝的再假點嗎？

“沒想到你長大了是這副德行。”【吳語笙】扯着王雅的臉，嫌棄萬分：“沒小時候可愛，那時候哭得鼻子臉蛋紅彤彤的，哪像現在瘦成杆了。”

“王小雅，遠離高樓，遠離男人，最好，”她瞥了眼呆頭呆腦的阿迪雅希絲，沒好氣的賞了她個腦瓜崩：“也離她遠點。”

“珍愛生命，永遠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我到底被你們騙過多少次？”

我都沒機會騙你。

【吳語笙】垂下眼睫，眼睛笑彎成了月牙，笑容輕松惬意：“也沒多少，1316次，658的兩倍罷了。”

“我有查看禁閉室監控的權利，别讓我發現有狀況外的情況。”

她是如此的遊刃有餘。

她叫【吳語笙】，享年31歲，十歲那年的初夏，她的【錨】在她眼前墜亡。

血染紅了她的眼。

這成了她此後難以逃脫的夢魇。

“其實活到現在，我也沒什麼好怕的了。”電梯門在她眼前閉合，反光的鐵皮映出她身後的黑衣男人，他靠着扶手，臉上是她閉上眼都能想象到的微笑。

“好久不見。”

“是啊，真的很久很久沒有再見過您了。”她轉身，右手發着抖，掌心裡有着道猙獰的疤：“好久不見，先生。”

“我現在……”

“好像不用再懼怕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