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迪雅希絲摸着鼻尖,她皮膚白,手腕腳踝上還有磨出來的於痕:“老白擋着沒讓我看,不過應該不是什麼好病。”
“還有,怎麼又是天堂島?”
“普通火肯定燒不死她,”王雅煩躁的扒拉自己的短毛,胸口的悶痛和癢意讓她不停的咳嗽着,連說句話都費勁:“我得想個辦法讓她幫我把這東西取出來。”
“哒-哒-哒--”
“叮鈴,叮鈴,叮鈴。”
阿迪雅希絲的話被身後傳來的動靜堵在了喉嚨裡,她汗毛直豎,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站在王雅身前把她擋了個嚴實,雙手背後,右手握緊了那枚小巧的逆十字架。
有道粘膩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像是饑餓的野獸盯上了可口的獵物,隻需要張開嘴用尖牙咬斷喉管就能享用美餐。腳步聲越來越近,瘦弱的姑娘低着頭,手腕和腳上都系着沉重的鐐铐,脖頸上的環扣閃着小小的紅點,大概是某種監視生命體征的儀器。
她擡起頭,左眼蒙着眼罩,臉上的笑和羅賓如出一轍。
“很高興再次見到你啊,小希絲。”
“你現在的樣子真讓人讨厭。”
明明是兩張一模一樣的臉,氣質卻天差地别,王雅拽了拽阿迪雅希絲的袖子:“别理她,自己的樂園看不住來找茬的。”
“别把我和羅賓那個廢物混為一談,”她嫌棄萬分的擺着手:“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确實很少有人能分清我們。”
“自我介紹一下,你們可以稱我為【513】,或者小九也不錯,5+1+3=9,我還蠻喜歡這個稱呼的。”
和羅賓别無二緻的開場白。
阿迪雅希絲是真的很不想理她這個精神病,特别是這種視線很不禮貌的精神病,從王雅拉了下她的袖子到現在,【513】的眼睛一直直勾勾的盯着她的手。
她好像很想砍了她的手。
這種念頭來得快去得也快,【513】沒有傷人的念頭,還主動和她們擱了幾個病人,阿迪雅希絲一個頭兩個大根本搞不清這位是什麼路數,隻能盡可能抓緊王雅的手保證她們不會走散。
空氣裡,隐約傳來了肉類燒焦的腥甜味。
*
白柳也沒想到吳思賢之前的樣子全是裝的,他還以為這孩子真叫刺激瘋了。
“白哥您有所不知啊,我爹當時管公會實施的是君主立憲制,會長統而不治,我爹還有頂頭上司,三個我不熟的爺爺和伯伯,不是啥好東西反正,”吳思賢愁眉苦臉,黑眼圈和國寶有的一拼:“還有他們說什麼我爹讓我弄死了,這他媽更是太監逛青樓-無稽之談,他老人家回我奶家釣魚種田去了,把爛攤子全甩我腦袋上。”
“你都不知道他當時那餅畫的有多大,說什麼那三位對他有教育之恩,他動手還會拂我爺面子,所以他隐身前唱白臉後面我唱紅臉,我好不容易把會長的椅子坐熱乎了,更大的難題呼我臉上了。”
“公會流動資金鍊有斷裂的風險,會員刷副本去填這個窟窿風險也大,畢竟你也看見了,我們啟明星純兒童收容所,半大小子吃窮老子,讓他們幹飯跑的比誰都快,玩個遊戲nonono。”
吳會長心累,抱着膝蓋坐在會議室的長桌邊暗自神傷,白柳了然的點了點頭:“但按你說的來講,這些孩子沒心沒肺,不應該進遊戲的。”
“問題就出在這啊,這世界上畜牲太多了,就比如說洋洋,”吳思賢扳着手指絮絮叨叨:“父母離異,她跟着爹生活,她爹是個爛賭鬼,她進遊戲是因為她爹要把她賣了抵債想跑差點被人打斷腿;”
“再比如樂樂,天天,小米等等等等,沒有一個是能在現實裡好好生活的,連淚都憋不住的年齡他們最先學會的是憋住心裡的苦。”
“也有人問過我爹為什麼要收這些沒啥用的小屁孩,他大概是良心難安,而我,可能是因為淋過雨吧,有能力買很多傘了。”他枕着膝蓋,笑容柔和又溫暖:“他們才是真正的啟明星。”
“未來在他們自己手中。”
醫生陸陸續續的坐在了其他的空位上,主座空蕩蕩,其他人交頭接耳,無非就是吐槽自己的病人有多難搞和這次的數據和上回誤差多少。
數據?
實驗數據還是治病的指标?
白柳轉着手裡的圓珠筆,腦内飛速複盤着所有信息,企圖在院長沒來前找出通關的最快方案。
首先是病人,阿迪雅希絲是【人格分裂症】,按遊戲的脾性她肯定會受影響,但好在副人格性格溫和,無明顯攻擊性,隻要确保她對主人格沒有特别強的敵意就行。
其次就是治療,藥物肯定是要服用的,也肯定會有負面效果,普通精神類藥物副作用吳思賢熟,嗜睡,反胃,眩暈等等等等,總之都不是什麼好情況。
最後,就是逃跑,可天堂島四面環海,他并沒有看到船舶的影子…白柳放下了手裡的筆,扭頭正想問問吳思賢能不能畫一艘船出來,會議室的門恰巧被人踹開,他與開門者剛好對視。
來者是兩名女性,一名頭發烏黑,紮着側麻花辮,劉海很長擋住了她的眼睛,她似乎腿腳不好,坐在輪椅上良久沒有說一句話,但也能看出來個頭不高,甚至還是個年輕的姑娘。但她身份不低,幾乎是所有醫生在看到她的下一秒就閉緊了自己的嘴巴,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另一名身量高挑,留着時髦的狼尾,頭發染成了靛青色,左邊眉毛上甚至還有打眉釘留下的疤痕。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張臉,哪怕戴着老氣的半框眼鏡也難掩漂亮,透着股上位者的知性優雅。白柳挑高眉毛,擡高手臂戳了戳石化的吳思賢,對方眼珠子差點掉出眼眶,被那女人輕飄飄的掃了一眼才趕忙正身坐好。
雖然連筆都拿反了。
“嘎吱,嘎吱。”
輪椅的輪子轉啊轉,坐輪椅的姑娘在女人的攙扶下坐上了椅子,她清了清嗓,聲音有些啞:“諸位,日安。”
“事态緊急,我也沒提前通知,很高興各位能準時參加此次會議。”她面帶微笑,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面,她身旁的女人打開了投影儀,各種數據報告和明顯是人體實驗的圖片不加掩飾的出現在衆人面前,吳思賢看着那些血腥的圖片有些想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投影儀邊的女人似乎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的擋住了大部分圖片。
是錯覺嗎?
“相信大家也厭倦了日複一日的重複工作,正巧,我為大家好消息,接下來,我們将面臨更加嚴峻的挑戰。”姑娘蒼白的臉因激動而染上了層薄紅,投影儀切換畫面,一具破碎的屍體占據了大家的視野,這碎屍沒了頭和右手,詭異的,扭曲的雙腿卻如同魚尾般并在一起,零星的鱗片在森白的手術燈下閃着光,胸骨外翻,一顆轉動的湛藍眼球代替了心髒,視神經占據了這具軀殼,吸收着僅剩的營養。
“吳語笙小姐在眼球的玻璃體中提取到了一種類似人類DNA的雙螺旋結構,在小白鼠身上實驗過後,兩隻出現排異反應死亡,一隻殘疾的,從來沒被看好的卻給了我大驚喜!”姑娘激動到劇烈咳嗽,那個【吳語笙】習以為常,輕拍着她的後背,替她補全了後半部分:“0728,天生少了兩條後腿,輕微視障,我原以為它是最先死的--”
“可它确實是給了我最大的意外。”
這次,投影儀播放了段視頻,三隻透明的盒子裡各裝着隻白毛紅眼的小白鼠,末尾的那隻眼睛像是蒙了層霧,前肢賣力的拖着整個身體前行,尾巴胡亂的甩着,看上去很慌張。
沒過多久,第一隻小白鼠開始抽搐,内髒爆出體外,透明的盒子被血糊住,有過了三分鐘第二隻也出現了同樣的症狀,隻有末尾的【0728】在經曆過抽搐後安然無恙,它的後肢在生長,眼睛也恢複了健康的血紅色。
“再生。”
“這是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