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官，抵押？

好小衆的抵押方式。

“很難接受吧，剛開始我也覺得她很沒人性。”員工細細咀嚼着饅頭，但阿迪雅希絲總感覺他咬的是羅賓的血肉：“但，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嘗到甜頭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效仿。”

“人是群居動物，有從衆心理，當你身邊的正常人裡出現一個肢體不正常的怪胎時，你會和其他正常人遠離他；”

“可，當怪胎的熟練反超正常人，肢體健全的反而成了異類。”

“很神奇吧。”員工戴手套的手揉了揉她的發頂：“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可以靠這個饅頭多撐一段時間，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在教室裡吐槽班主任呢。”

“好好長大，有人在等你回家。”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遇到吳語笙後，“回家”兩個字就一直出現在她身邊。

她找到家了。

雖然這個家沒一個和她有血緣關系。

阿迪雅希絲把饅頭妥帖的放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将是她未來三天的口糧，要是能忍，撐四天應該也不是問題。

“當-當-當--”

悠揚的鐘聲飄在樂園的上空，阿迪雅希絲擡起頭，巨大的顯示屏籠罩了這片天空，無數員工的證件照依次排列，她眼神還算好，在倒數第二排倒數第一列找到了自己和王雅的照片。

“咳咳，Ladies and gentlemen!大家晚上好！不管你現在身處何方，請盡快回到自己的崗位，如果讓親愛的遊客朋友們發現你們擅離職守，後果自負。”

羅賓的聲音代替了歡快的音樂，阿迪雅希絲抄近路跑回摩天輪的售票處，把門反鎖了才擦了把頭上的汗。

她總感覺要有大事發生。

“離正式營業還有五分鐘，容我啰嗦幾句，一，來新人了，我也懶得介紹，讓我們祈禱她們能活過今晚。”羅賓語調懶散，她好像在翻書，嘩啦嘩啦的聲響沒有停歇：“二，這個季度，旋轉木馬，碰碰車及……歌劇院營業額下降，負責人取消優秀員工評選資格，連帶員工降薪。”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微笑服務，顧客至上。”

“Good luck everyone！”

微笑服務，顧客至上……阿迪雅希絲看向樂園的大門，自平靜無波的海水中，“遊客們”正面帶笑容的爬上岸邊，檢票進場。

“這你媽……是遊客？”

腐爛的屍體搖搖晃晃，融化的人體組織淅淅瀝瀝淌了一地，還有些根本沒了人形，和某些海洋生物融為一體組成了新物種。

說是百鬼夜行都不為過。

“來個人告訴我這他媽到底該怎麼保持微笑。”阿迪雅希絲臉色蒼白，她屏住呼吸，多數“遊客”目不轉睛的向前挪動，隻有少數轉動自己死氣沉沉的眼珠打量着她，流着口水，牙齒上下碰撞，喉嚨裡發出嘶啞的低吼。

“新來的？”

男女混合的聲音從頭頂穿來，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揚起甜美的笑容：“歡迎光臨永恒摩天輪，請問需要購票嗎？情侶票八折哦～”

“情侶票，話說今晚有煙火嗎？或者燈光秀，我愛人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些了，畢竟海底是真的沒有什麼好東西。”“遊客”的身體一半男一半女，森白的骨骼和破損的衣料見隐約能看到薄膜包裹的内髒，阿迪雅希絲收錢檢票，漂亮的眼睛彎成月牙，語氣輕柔甜美：“這您可就問對人了，等到最高點的時候向您右手邊看，歌劇院今晚的彩燈應該能滿足您的願望。”

“還有，”她身體前傾，用手擋住臉側，故作神秘到：“【永恒】之意，在于情侶二人在摩天輪的最高處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很靈驗的，要不然這摩天輪也不會被園長留到現在。”

“遊客”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阿迪雅希絲鼓足勇氣推開了反鎖的門，用鐵鈎勾住坐廂攙着這位不知道該用他還是她稱呼的遊客前往愛情的頂點。

這個老物件還算給了阿迪雅希絲幾份薄面，“遊客”安安生生的轉完了一圈，他們臉上都帶着幸福的笑，情侶中的女人甚至還給了阿迪雅希絲一條漂亮的手鍊：“謝謝你啊小妹妹，希望下次來售票員還是你。”

大可不必。

摩天輪的受衆無非就三種：情侶，一家三口，還有閑着無聊裝憂郁的文青，阿迪雅希絲對症下藥，每位來此的“遊客”無不是笑着走的，各色的錢币和首飾塞滿了抽屜，她懸着的心逐漸放下，甜言蜜語說的也是越來越熟練。

隻不過總有來添堵的，就比如現在。

“我還以為有分身在場的情況下你沒法顯形。”阿迪雅希絲公事公辦的檢票：“有個坐廂剛修好還不穩當，我希望你能挑到那個。”

“别這樣啊小希絲，我死了你得不償失。”吳語笙笑盈盈的，她親吻了下手中的票說出了自己的要求：“陪我玩一圈，很簡單吧？”

“我還要工作，其他客人我也不能耽擱。”她拒絕了吳語笙的提議，埋頭檢票：“不玩請别幹擾我的工作，謝謝。”

“那好吧。”吳語笙聳肩，把票往兜裡一揣，步伐悠閑的走向别處，阿迪雅希絲也沒被這個小插曲影響，繼續自己按部就班的流程。

【警告！警告！員工阿迪雅希絲收到一份差評！信譽值下降！目前信譽值為（5）】

“我去你的……”她加快速度，把目前最後一個“旅客”送上摩天輪後挂上【暫停營業】的牌子，在紛亂的怪物潮中找到了那頭标志性的灰發。

吳語笙靠着賣冰激淩的小攤，吃着一個，手裡拿着的另一個已經融化了大半，粘膩的汁水順着她的手指滴在地上，她的腳邊聚起牛奶和巧克力的混合醬：“你來晚了，買一贈一的活動剛結束。”

“湊合湊合還能吃，你要嗎？”

“信譽值歸零會發生什麼？”

“當然是死亡。”她兩三口吃掉了手裡的蛋筒，至于那個融化的冰激淩則被扔在地上：“還不錯，四星是有的，如果用料更好點應該會化的更慢。”

“不過以羅賓那性子你們能做出這種已經很不錯了。”

“客觀慢走。”員工谄媚的彎腰鞠躬，吳語笙用小攤的桌布擦幹淨手，她挑眉看向阿迪雅希絲，晃了晃那張摩天輪的票：“我是VIP，有撤銷差評的權利，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呢小希絲？”

那還用問。

阿迪雅希絲老實了，木頭似的坐在她的對面，手托着腮看向窗外，坐廂緩慢升高，她也看見了那座灰撲撲的歌劇院。

彩燈确實如她瞎編亂造般閃亮，吳語笙也終于丢掉了煙，叼着糖不住的點着頭：“我很少去遊樂園的其實，我媽總說浪費錢，說什麼那些錢要攢着給我報補習班用，上大學用，當嫁妝用，過年給親戚家小孩發紅包等等等等……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在後面，我翅膀硬了，手裡有錢了，卻發現自己已經過了放肆玩樂的年齡。”

“也沒我想象中那麼有趣，我當時是這樣想的，”她垂下眼睫，嘴角揚起似有若無的笑：“可坐過山車還是會尖叫，進鬼屋還是會被吓一跳，坐摩天輪看夜景還是會拍照記錄。”

“我的心裡始終有個長不大的小姑娘，穿着漂亮的裙子，手裡牽着紅氣球，被人愛着，簇擁着，她配得上這世間最好的一切。”

阿迪雅希絲打了個哆嗦。

肉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