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拉尼搖搖頭:“抱歉,我實在是很難描述他。誰知道呢,恩尼歐先生是個聰明的好人,既然他們在一起那麼多年,他應該很信任伊達先生吧。”
塔拉尼舉起一隻手,又舉起另一隻手,将雙手交纏在一起:“被一個聰明的好人充分信任的人,應該也是一個可靠的好人吧?”
西澤爾笑着點點頭:“樸素卻有力的論證。”
傍晚,他們按原計劃到達盧迦城門。
如血的夕陽下,坐在大象背上的兩人長久地注視着宏偉的城牆。
相比于色彩斑斓的翡翠城,盧迦城門城牆沒有多餘的色彩,主體由灰黑兩色的磚石堆砌而成。
在夕陽的照耀下,灰黑色的城門顯得莊嚴肅穆。從寬闊的護城河、沉重的城門、鋒利的鐵栅欄、層層弩兵把守的箭塔來看,這是一座被精心搭建、易守難攻的堅固城市。
守衛遠遠就注意到了兩頭大象。當兩頭大象靠近城門時,趴在城堞上守軍突然用雷伊聽不懂的語說了些什麼,很快,箭塔上的弩兵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大象緩緩走向城門,沉重的鐵栅欄緩緩升起。兩頭大象依次進入城門中。
就在雷伊緊張地觀察這座城市,西澤爾突然湊到了雷伊耳邊,輕聲歎息:“真可惜。”
在戀人疑惑的眼神中,西澤爾解釋:“鑒于我們曾經快樂地騎在那頭棕色獨角獸雕塑的背部,做了許多激動人心、令人終生難忘的事,我以為這次乘坐大象的旅途中,我們會繼續譜寫類似令人難忘的故事。可惜,當時的你仿佛下一秒就會吐出來,導緻我不得不放棄。”
說完,他故作惋惜地搖搖頭。
雷伊無奈地看着他的戀人。下一秒。他突然意識到,戀人是在用他獨特的幽默感使他緊繃的神經松弛下來:在雷伊極端緊張的時刻,西澤爾總是用一種奇特的方式表達對雷伊的關心,比如講一些詭異、略顯下流的無聊笑話。
這一次,西澤爾特殊的放松方式也奏效了。雷伊用力拉扯他的臉頰:“我的領主老爺,大戰在即,我懇求您正經一點!”
當大象經過城門的鐵栅欄時,雷伊擡起頭,注意到頭頂尖刺頂端似乎有暗紅色的痕迹。在夕陽照耀下,暗紅色格外觸目驚心。
“親愛的,你看到了嗎?”西澤爾在雷伊耳邊低語,“護城河河岸的野草以及城牆磚上似乎都沾着血迹。”
雷伊點點頭:“鐵栅欄的尖刺上也有血迹。”
兩人同時歎了口氣。
很顯然,伊達并不是以和平方式接收這座城市。攻破城門時一定發生了一場激戰,造成了大量傷亡。而此時的伊達大概忙着穩定城市的秩序,安定民心,處理相關事務,根本沒有多餘時間清理戰場。
大象緩緩走進馬格努斯的城市。盡管剛剛結束戰鬥的城市算不上到處斷壁殘垣,但是不少房屋也因為戰鬥與大火倒塌。
部分區域的大火似乎剛剛停歇,白煙緩緩飄上天空。他們所到之處,尚未在大火中倒塌的牆壁搖搖欲墜,四處散發着燃燒的焦糊味,時不時傳來木材斷裂的噼啪聲。
此時,寬闊的大道上安靜極了,隻有全副武裝的士兵們巡邏。
見到他們的瞬間,士兵們迅速握住他們的武器。這時,機靈的塔拉尼會以最快速度掏出伊達的信物,以此證明身份。
數次有驚無險後,四處張望的西澤爾輕聲說:“不得不說,現狀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雷伊點頭贊同他的觀點:“秩序尚可,似乎沒有發生士兵對城内居民大規模的劫掠。”
西澤爾總結:“即使在戰鬥後,也能迅速控制局面,恩尼歐叔叔的伴侶确實是一位優秀的領主。”
塔拉尼突然指着前方大叫:“看,那就是我曾經的家!“
兩個人同時望向他手指的方向,可惜的是,他們隻看到了一座在大火中被熏得漆黑、搖搖欲墜的小樓。看起來,無論是誰過去踢一腳,那座小樓就會轟然倒塌。
那一刻,兩人不知該如何回應。
在雷伊猶豫應該安慰或鼓勵塔拉尼時,塔拉尼突然抓了抓他那頭黑色的卷發:“不過,準确來說,應該是我曾經的家啦。”
雷伊忍不住詢問:“等一切安定後,你們會搬回來嗎?”
短暫的沉思後,塔拉尼搖搖頭:“誰知道呢,我們就像是蒲公英的種子,随風飄散到翡翠城。風決定了我們遷徙的方向,我們的意願并不重要。”
塔拉尼歎了口氣,聲音沉重:“我說過,有時我依然會懷念我曾經的家和雪山。”
塔拉尼站起身,指着遠處的雪山。
雷伊擡頭望向雪山。可惜的是,遙遠的雪山此時被滿城的濃煙遮擋,無論他如何努力,也隻能勉強能看清雪山輪廓。
塔拉尼伸了個懶腰,沉重的聲音變得輕快起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雪山的瞬間,心情突然變好了!畢竟,人總是要向前看,對嗎?盡管是随風飄散的蒲公英,無論被吹到哪裡,隻要能适應當地的土壤,也能紮根發芽!”
雷伊用力點頭:在他兩段生命曆程中,他總是很容易被辛勤勞動者表現出來的智慧與樂觀所打動。
沿路民宅中的居民們大概被勒令待在家中。聽到大象沉重的腳步聲後,偶爾有人打開窗戶,從窗縫中窺探這兩頭巨大的生物與陌生的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