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犬吠聲越來越近,雷伊感到仿佛有重物反複捶打他的心髒,使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追着松林的引導,他們來到了一座懸崖。在那裡,他們看到熟悉的獵人以及十幾條強壯的大型獵犬。
此時,獵犬們高昂着頭,不停吠叫,它們伏下身體,前肢抓緊地面,露出鋒利的犬齒,惡狠狠地瞪着被團團圍住的野豬。
在包圍圈的中心,雷伊看到了一頭雙眼赤紅的野豬。盡管野豬被十幾隻獵犬團團圍住,背部有明顯的傷痕,不停喘着粗氣,但它仍然惡狠狠地瞪着對面的獵犬。
從獠牙的尺寸與野豬的體型看來,這似乎是一頭剛成年的雄性野豬。
野豬的背部插着幾支箭,順着箭杆流了下來的鮮血彙聚在一起,在地面形成一道醒目的血痕。
看上去,此時的流血不止的野豬已經走到了末路。
然而,經驗豐富的獵人卻并不這麼認為:從傷口血液流速來看,野豬并沒有受到緻命傷。
由于野豬常年在沼澤泥漿中打滾,泥土、苔藓以及樹脂混合在一起,緊緊附着在它們的皮膚上,在本就厚實的外皮表面形成數層泥殼盔甲,使野豬的外皮更加堅固,很難被人類的武器穿透。
實際上,野豬此時的狀态也是獵人精心控制的結果。身為一名對自身實力充滿自信的雇主,西澤爾反複強調,一定要耐心等待他出現,由他親手終結野豬的性命。
天還沒亮時,獵人就與十幾隻獵犬一同進入森林,追尋野豬的蹤迹。
今天,他們運氣不錯,那條叫蘿蔔的獵犬很快就在灌木漿果叢發現了野豬的足迹,周圍還有幾隻被它啃了一口的果實。憑借豐富的狩獵經驗,他們很快就找到了剛剛吃完早餐的野豬,獵犬們很快就将野豬團團圍住,将它困在懸崖上。
在獵人眼中,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中。在看到這頭野豬蹄印的瞬間,獵人忍不住竊喜:如果碰到一頭體型龐大的成年野豬,比如一頭成熟的雌野豬。身為野豬群體中的首領,成年雌野豬龐大的體型與豐富的實戰經驗注定會為他們帶來不小的麻煩,甚至造成人員與獵犬傷亡。
相較之下,眼前這頭剛剛成年、體型較小的野豬恰好是一個安全的選擇——他指揮獵犬們快速包圍獵物,他的雇主也能使用長矛、輕松貫穿野豬的心髒。
在獵人的狩獵生涯中,他曾面對無數擁有利齒利爪,體型龐大,天性嗜血兇狠的獵物,與這些棘手的獵物相比,眼前這頭野豬顯然太過平庸,不值一提。
現在,獵人與獵犬們都在焦急盼望西澤爾出現。
無論是用劍切斷野豬的喉嚨或者用長矛插入它的心髒,此時,獵人急切渴望年輕的雇主能盡快出現,親自終結這場狩獵。
獵人知道,他的雇主慷慨而平易近人,是被同行們羨慕的理想雇主,他理應感到滿足。
但這并不意味着,他不能在心中悄悄抱怨幾句——天還沒亮時,他就穿上沾滿森林泥漿和苔藓的濕衣服上路,在漆黑的森林裡搜尋獵物的痕迹。好在今天他們還算幸運,幾個小時後就發現了野豬。
現在,獵人隻盼着年輕的雇主和伴侶盡早出現,他能早點結束今天的工作,回到營地裡,脫下這件散發詭異味道的濕外套,好好洗一個熱水澡,随後和他新結交的年輕朋友們圍在一起,喝掉整整一桶加了香料和當季水果的熱紅酒,如果今早的好運氣能持續到今晚,也許他們能吃到領主分給他們的野豬肉。午夜前後,酩酊大醉的獵人會返回他的房間,一覺睡到第二天下午。
也許是認定眼前的野豬不值一提,生性謹慎的獵人忽略了一個事實:野豬是一種會在絕境中突然爆發的生物。當它們被團團圍住後,在生命最後一刻,野豬們往往會迸發出驚人的爆發力,發出絕望的一擊。
在史書上,野豬絕望的一擊時常能逆轉勝負:幸運的野豬可能會憑借體型與重量的優勢沖破獵犬的包圍圈。它們逃跑會引發地面震動,可能驚吓到獵人的坐騎,當野豬沖到駿馬面前時,膽小的駿馬有可能會突然人立而起,将主人摔下馬。即使是勇敢的駿馬,依然有可能死于野豬的獠牙,或因沖撞而骨折。
即便預感到無法生還,生性暴躁的野豬甯願選擇與獵人與獵犬們同歸于盡。
運氣好的獵人可能會僥幸逃生,至于那些不幸的獵人,無論他們的身份多麼尊貴,都有可能與他們豢養的獵犬與駿馬一樣,死于龐大身軀的踩踏或者被獠牙劃破腹部,流血不止而亡。
就在獵人盤算今晚如何飽餐一頓時,野豬發出哼哼聲,粗壯的前肢煩躁地刨着地面,緊張地環視周圍,拼命找包圍圈的突破口。
在西澤爾與雷伊出現的瞬間,野豬終于等來了這個好機會。
獵人轉頭打招呼一瞬間,看準時機的野豬後肢突然發力,弓起後背,猛沖向包圍圈中體型最小的那條獵犬!
伴随着凄慘的哀鳴,幾條獵犬被野豬的猛沖撞飛,兩條獵犬的腹部被野豬的獠牙捅穿,留下長達一米的傷口,堅固的包圍圈立刻被撞出一個缺口!
盡管逃跑時被獵犬的利齒撕開幾條口子,野豬依然成功逃出了包圍圈。
短短幾秒鐘,形勢徹底發生了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