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伊不得不扭過頭去,避免發出笑聲——夫人似乎總有辦法對付她看似無敵的兒子。
短短的幾天時間内,幾乎城堡所有人被迫知道西澤爾脖子上挂飾的底細——那是戀人送給他的仲夏節定情信物。
一旦有人注意到那個首飾,哪怕隻是短暫的一秒,西澤爾就會發出弗朗索瓦舅舅那種抑揚頓挫的聲音:“啊,你是怎麼知道,這是他送給我的定情信物?”
他還特地在“他”和“定情信物”上加重音。
雷伊懷疑,如果時間充裕,迫不及待與世界上所有人分享這份快樂的西澤爾,一定會随便找個理由巡視領地,向淳樸的領民們挨個展示他收到的定情信物。
然而,在夫人面前,西澤爾的伎倆終于失效了。
說起來也奇怪,對于日常熱衷于給自己加戲、表現得過分戲劇化的人,雷伊一般會感到厭煩并逐漸遠離。但是西澤爾不同,他大多數時間保持真實,偶爾适度戲劇化,戲劇化得恰到好處。
總之,在雷伊眼中,戀人在真實與戲劇化之間達到了一個完美而精妙的平衡,非但不會讓人煩躁,反而會讓人覺得他可愛而有趣。
“啊,”看得出來,西澤爾也沒料想到母親的反應,但是狡猾的他瞬間想到了對策,“說來也奇怪,我竟然一丁點都感覺不到冷呢——啊,一定是這個!”
緊接着,他抓住那個項鍊盒,故意在夫人面前搖晃了幾下:“我猜,天然琥珀中一定蘊藏着某種神秘的自然力量,這種力量從遠古時代就開始聚集,持續而緩慢地釋放。因此,我非但感覺不到寒冷,反而如夏日般溫暖!”
現在,夫人變成那個寬容的主人,微笑注視一窩小狗中最傻的那個轉圈追逐它的尾巴。
西澤爾抓住雷伊的手,繼續向夫人展示他送出和收到的定情信物:“怎麼樣,母親,是不是很适合,很般配?”
夫人終于忍不住笑了。她微笑地注視着被擺在一切定情信物,輕輕點頭:“毫無疑問,你們都為精心準備的的禮物找到了合适的主人。”
根據雷伊的經驗,貴族對平民難免心懷傲慢,雖然他們會巧妙将這種傲慢隐藏在語言和行為之下,但是一旦相處時間久了,真實情感總會在不經意間出來。
但是夫人不同。起初,雷伊與這位身份高貴的女士相處時還有些緊張,随着相處機會增多,他逐漸發現她是位平易近人的女士。深谙談話藝術的她總是會在不經意間,用那些看似平淡的話巧妙地贊美他人。
夫人歎了口氣,“雖然很不想打斷你們,但總要有人做壞人,總有些繁瑣的工作需要我們完成,我們接下來要完成遠行前最繁重的工作——為了确保你們順利完成任務平安歸來,我們需要為你們的綠洲之旅列一張全面的清單。”
夫人還不忘補充一句:“希望這不會攪亂你們之間薔薇色愛情的氛圍。”
夫人的話瞬間吹走了籠罩在西澤爾身邊的戀愛氣息,他立刻發出一聲哀嚎。
這時,夫人終于注意到兒子敞開襯衫下深淺痕迹的鎖骨,雷伊看見,她明顯睜大了眼睛。
她忍不住調侃:“不過,你們之間愛情的氛圍似乎過于濃重,眼下繁忙瑣碎的工作恰好能幫助你們平衡這種濃度,回歸理性的世界。”
西澤爾發出痛苦的哀鳴:“不要,我甯願一輩子活在愛情的非理性幻象中。”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西澤爾還是乖乖搬走了棋盤桌上的棋盤,和雷伊一同将所有棋子歸攏到棋匣後,他将羊皮紙、鵝毛筆和墨水瓶轉移到了這張矮桌上。
随後,西澤爾沉重地歎了口氣,轉頭望着雷伊:“我還記得您交給我應付麻煩事的技巧,将最不情願做的工作與喜歡的事物結合在一起。”
在雷伊費解的眼神中,夫人贊許地點點頭:“沒錯,比如當我在處理領地内堆積如山的賬本時,我總是會選擇坐在花園我最喜歡的那座亭子,被自然之美包圍。”
西澤爾抓住雷伊的手:“我猜,與摯愛一起工作時,無聊瑣碎的工作會變得輕松愉快起來。”
雷伊承認,夫人傳授的技巧似乎很有道理——總之,他又從母子兩人身邊學到了不得了的新知識。
最終,三人圍坐在棋盤桌周圍的坐墊上,開始了漫長的準備工作。
與兩個聰明人一起工作時,進展順利極了:他們很快就拟好那些不可或缺的日常用品。
很快,他們遇到第一個分歧:護衛的人數。
起初,西澤爾認為二三十的精銳騎兵小隊就足夠了:他指出,過多的護衛可能會引起多疑的馬格努斯的疑心,加大行動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