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個人心底,總有那麼一個黑暗的角落,埋藏着一段難以承擔的痛苦回憶,以至于每個人都不願去面對,隻想把那段回憶深埋心底。
也許有一天,人們終究會直面那段痛苦的回憶。也許終其一生,人們都避之如蛇蠍。
如果西澤爾現在不願意提起,雷伊尊重他的選擇:他們今後互相陪伴的歲月會很漫長,他會耐心等待西澤爾主動開口的那天。
如果西澤爾一生都不願面對,雷伊也選擇尊重:漫長的歲月中,每個人心底都有些深深淺淺的傷疤。伴随着人的成長,一些的疤痕會被慢慢撫平。但是有些遭遇太過沉重,在人心中留下一道無法被撫平的創傷,隻是表面上愈合,每當人們試圖碰觸時,傷口就會裂開,流出鮮血。人們不得不承認,那是一道終其一生、永遠無法彌合的創口。
當提起父親時,堅強的戀人流露出與平日不同的脆弱。
想到這裡,雷伊忍不住歎了口氣。他俯下身,吻着戀人的頭頂。
這一刻,雷伊漸漸理解了西澤爾的動機。他輕撫着戀人毛茸茸的頭頂,輕聲試探:“在你心中,狩獵野豬意味着人的成熟嗎?”
短暫沉思後,雷伊感覺到擁抱他的戀人收緊了手臂,随後點點頭:“或許吧,也許我隻是想向母親證明,我不再是那個需要保護的小男孩,已經成長為能夠守護家族的成年人。”
重視家人、勇于承擔責任,雷伊很難不被戀人身上閃爍着的人性光輝所打動。這也讓雷伊迫切地想做些什麼,分擔戀人的煩惱。
“我明白了。我猜,也許你需要我作為你的使者,前去與夫人談判溝通。”
西澤爾擡起頭,注視着雷伊的雙眼,随後發出一聲感歎:“如果失去你,這個世界将無法正常運行,而我也無法獨自活下去。”
雷伊捏了捏戀人苦惱的臉頰:“這位守護家人的成熟男人,請不要說這些孩子氣的話。”
西澤爾站起身,他用充滿愛意的眼神注視着雷伊,随後捏住他的下巴,輕輕吻了上去。
一吻結束後,戀人暗淡無光的雙眼再度被點燃。他舔了舔嘴唇,似乎在回味這個吻:“天呐,我從未想過,接骨木的味道竟如此甜美,請讓我再品嘗一下——”
西澤爾立即湊了過來,打算繼續這個吻。雷伊立刻推開他的肩膀,堅定地搖搖食指。
西澤爾不滿地皺了皺鼻子,胡亂在雷伊身上捏了一把。
起初,雷伊打算孤身前往夫人的房間。然而,西澤爾卻堅持一定要兩人共同前往——最終,兩人決定同時敲開夫人的門。
再次見到夫人時,夫人雙眼發紅,顯然是剛剛哭過。
這時,露從夫人卧室旁邊的小房間裡退了出來。她輕輕地關上門,低聲對夫人說:“萊歐娜睡着了。”
夫人點點頭,輕聲道謝。
随後,夫人轉向他們。她先是努力擠出一個微笑,開始調侃兩人的關系:“你們不惜浪費寶貴的夜晚時間,特地深夜拜訪——我猜,一定是有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吧?”
雷伊發現,好像所有人都喜歡調侃他與西澤爾之間的戀情,頻繁到已經成為重要保留節目。
于是,雷伊簡要描述了危機四伏的綠洲之旅。
講述時,雷伊注意到露和夫人全神貫注地聆聽着,尤其是當他提起某些驚險情節時,夫人會驚訝地睜大眼睛,倒抽一口冷氣,甚至捂住嘴,避免發出聲音。
露像往常那樣抱着雙臂,靠在夫人面前的梳妝台,表情鎮定。然而,每當雷伊描述馬格努斯殘暴的舉動時,皺眉等細微的動作還是暴露出她的真實情感。
當雷伊的講述告一段落後,房間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夫人沒有回答,她轉過身,對着梳妝台上的鏡子。
起初,雷伊試圖從鏡子中的倒影觀察夫人的神情。可是無論他多麼努力,依然無法憑借昏暗的燭光看清夫人的表情,最終不得不放棄。
夫人突然歎了口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轉過身,平靜地注視着西澤爾:“親愛的,你知道嗎?在你父親十六歲時,他首次獲得全國騎士大賽冠軍。當他把純金打造的月桂頭冠送給我當禮物時,我和他都堅信,他将度過絢爛的、漫長的一生,注定會成為史詩中不朽的英雄,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