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侯爵夫人帶來的女孩們也追随她的腳步,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
當人們的視線再度彙集在雷伊身上時,他忍不住在心中默默許願:希望他能立即變成一隻鼹鼠。
這樣,尴尬的他就能揮舞一對扁平尖銳的大爪子,為自己挖一條逃出城堡的隧道。
幾個小時後,城堡卧室的浴桶裡。
雷伊深吸一口氣。
肺部充滿空氣後,他迅速沉入水中。
水底安靜極了。此時,雷伊能聽到水流的清晰聲音,偶爾還會聽到氣泡上浮或破碎的細微聲響。
很快,雷伊的肺部的空氣耗盡,但他固執地不肯起身。現在,大腦混亂的他需要借助安靜的水流,幫他迅速冷靜下來。
剛剛結束的那場混亂典禮後,雷伊迫不及待地逃離這個世界。即使他已經離開了那個可怕的會客廳,但那些尴尬的場景拒絕放過他,自動在他腦海中反複回放着,不斷提着他在那場混亂中糟糕的表現。
潛入水中時,雷伊仿佛來到一個與世隔絕的小世界。在這裡,他周圍隻剩下水流的聲響,可以暫時遮住那些嘈雜的噪音。
在短暫的儀式中,雷伊獲得了世界上大多數人渴望的一切:令人豔羨的爵位、富庶的領地、不計可數的财富……
雷伊并不是一個高尚到對這些不屑一顧的人,但現在的他卻很難開心起來:那種脫離掌控的感覺仿佛還萦繞在他身邊,讓他處于一種失序後的恐懼中。
雷伊清楚,他不得不回到那個讓他感到尴尬的世界,但是現在,他乞求他能在這裡多待一會兒。
這時,戀人的聲音打斷了雷伊的沉思:“親愛的,還不肯出來嗎?再不出來的話,我就下水抓你了!”
已經接近極限的雷伊立刻站起身,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氣,像一條濕透的獵犬那樣甩着頭發。
水珠灑在戀人的身上,西澤爾笑着解下系在腰間的毛巾,跨進木桶。
當他在雷伊身邊坐下時,雷伊感到浴桶中的水位迅速上升,瞬間從胸口漲到下颌。
渾身被溫水包圍時,西澤爾發出心滿意足的聲音。他伸出手臂搭在浴桶邊緣,示意雷伊靠過來。
雷伊靠了過來,躺在他的手臂上。
西澤爾輕聲詢問:“滿意嗎?”
雷伊先是點點頭,又迅速搖搖頭。
置身于兩人私密的空間時,雷伊煩惱的心情立刻好了許多。
注視着戀人溫柔的雙眼時,他大膽提出異議:“在這之前,你們至少應該向我透露點消息,”雷伊低下頭,看着頭發上的水珠滴落在水中,小聲抱怨,“如此重要的時刻,我就這樣毫無準備,至少提前準備一下誓詞什麼的。”
不久前的回憶曆曆在目時,雷伊忍不住用力揉臉,緩解自己的尴尬:“我敢打賭,剛才的我一定看起來像個傻子,天,這一定是足以載入史冊的愚蠢時刻。”
西澤爾搖搖頭,他收緊手臂,将戀人環在臂彎中:“不,親愛的,你表現得很得體,如同往常一樣,你渾身上下、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着迷人的魅力。”
雷伊幹笑着:“依然要感謝你如此主觀的評價。”
西澤爾繼續解釋:“實際上,我曾經私下與舅舅争論過這件事,他堅持對你一定要保守秘密。”
雷伊擡起頭,困惑地望着戀人的眼睛。西澤爾搖搖頭:“當時,舅舅強調,對毫無表演經驗的普通人來說,如果告知一切細節,當他們走上舞台,他們注定過度注意自己的表演。如此刻意的表演注定顯得僵硬、拙劣,反而容易被人看穿。因此——”
西澤爾眼中流露出愧疚之情,他低頭吻着雷伊的手背:“很抱歉,我毀掉了你人生中重要的時刻——對注重榮耀的你而言,這場典禮一定意義重大。”
雖然西澤爾給出的解釋充滿了戲劇性,聽起來不可思議,但是對弗朗索瓦這種藝術家而言,也許戲劇性才是他們生命的本質。
雷伊選擇全盤接受這種離奇的解釋。
“沒什麼,”雷伊拍了拍西澤爾的手臂,“你不必太自責。”
“我發誓,”西澤爾的頭抵着雷伊的後背,“之後,你還會有很多背誦誓詞的機會。”
“這個之後再說,”雷伊揮揮手,“還有件事,”雷伊吐出一口氣,“原來你真的會一個個兌現給我的承諾啊。”
西澤爾驚訝地望着雷伊的雙眼,似乎從未想過,戀人口中會吐出如此不像問題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