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伊拍了拍戀人的後頸:“好吧好吧,我保證,這絕對是最後一個問題。”
西澤爾歎了口氣。他重重地倒在了床上,脆弱的木床發出嘈雜的聲響,以此來表達自己的抗議。
西澤爾忽視了木床的抗議:“首先,我可從未向他們承諾過什麼。”
伴随了“啪”的聲響,雷伊的大腿被狠狠拍了一下。毫無防備的他發出一聲尖叫。
偷襲成功和戀人的反應逗笑了西澤爾,他輕輕撫摸着被他拍過的地方:“我們的目标,自始至終都是除掉馬格努斯。至于其他的——”西澤爾嫌棄地甩甩手,“那是他們該煩惱的事情。”
西澤爾雙臂放在腦後:“至于在馬格努斯死後,伊達和盧卡是否能成功壓制住他手下的那些惡棍,他們是否會立刻被打着‘為馬格努斯複仇’旗号的人們推翻,是否能維持他們那個搖搖欲墜的脆弱政權,那都是他們自己要擔心的事情。”
“當某個區域處于激烈的權力争時,相信我,血脈和所謂的宣稱權會突然變成不值錢的玩意兒。這些年來,馬格努斯憑強硬的手段統禦這片區域,無人敢挑戰他的權威,即使有,他們也傾向于保存實力,在暗處觀察等待着。在那對兄弟成功推翻馬格努斯的統治後,一定會瞬間湧出無數自稱擁有宣稱權的對手。”
“到那時,舊秩序被推翻,新秩序尚未形成時,這片區域注定會陷入混亂中。”
“這對兄弟是否能成功還是未知數。”西澤爾搖搖頭,“但是,他們似乎以為推翻一個政權是最重要的一環,實際上,那往往隻是最初的第一步。在那之後,如何迅速穩定局勢,安撫民衆,壓制叛亂,防止流寇作亂才是更麻煩的。”
雷伊認真地聽着西澤爾的講述:他正以一種平實的語言,盡量全面、生動地為雷伊闡述權力運行的規則。
“而這隻是第二步,至于第三步,”西澤爾笑着搖搖頭,“這不是第一步還未完成的他們該考慮的,但是,我必須要強調,好心腸與優秀統治者之間并不存在必然聯系。”
“即使這對兄弟推翻了馬格努斯的暴政,擊敗一切競争者,粉碎一切陰謀,成功奪得黃金豹尾,成為這片區域的最高統治者。新的問題又來了——”
西澤爾的口吻嚴肅起來:“誰又能保證,他們不會成為比馬格努斯更糟糕的統治者?甚至無須等到他們漸漸被欲望腐蝕而堕落,最簡單的,這對兄弟會不會因為分贓不均反目成仇,再度将這片土地化為焦土?
西澤爾苦笑着搖搖頭:“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會無比慶幸,幸運的我天生擁有合理合法的宣稱權,這為我省去了許多麻煩。”
雷伊的心情沉重了起來。
他突然意識到西澤爾最初建議的合理性:也許,他一開始就不應該阻止西澤爾,這樣,他們也許能避開這種沉重的讨論,還能收獲一個快樂的夜晚。
似乎察覺到戀人低沉的情緒,西澤爾立刻補充:“不過,也許這對兄弟與我一樣,是上天的寵兒,恰巧他們的天神終于無法忍耐馬格努斯的暴行。得到天神庇佑的他們從此一切順利。我擔心的一切恰巧都不會發生。”
“實際上,史書上永遠不缺乏這種例子。攻城的一方看似占據優勢,就在即将攻破城門時,攻城方效忠的君主暴斃,後方立刻陷入繼承人對王位的争奪中。士氣正盛的軍隊也隻能遺憾地放棄進攻,撤回領地。誰又能保證,這對兄弟不是這樣的幸運兒呢?”
接下來,雷伊主動吻了西澤爾:他決定暫時忘記今晚的讨論,盡情享受剩下的夜晚,以此撫平沉重的心。
第二天。
坐在飛毯上,雷伊腦海中反複回蕩着戀人昨晚的論述:推翻馬格努斯的統治隻是個開始,糟糕的現狀并不會自然而然地好轉,甚至可能會惡化。
反複思考後,雷伊擡起頭,注視着戀人的雙眼:“至少,伊達是個不錯的管理者。”
西澤爾點頭表示贊同。
“我相信,他會成為比馬格努斯更稱職的管理者。”
西澤爾笑着拍了拍戀人的肩膀:“我相信你,可惜我們誰都不是預言家,隻能交給時間驗證。”
之後,他們來到曾與沙盜對峙的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