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達輕聲反駁:“不,絕不是這樣的,大人,您是被神眷顧的人,是天神派來拯救世人的使者,我不允許您如此謙虛。”
此時,伊達聲音柔和,語氣中卻有着不容反駁的堅決。
伊達緩緩俯下身子,趴在恩吉歐的膝蓋上,用那雙橄榄色的眼睛凝視着恩尼歐。
那是一種信徒仰望神祇時的虔誠眼神。
在雷伊心中,愛情呈現的樣貌各有不同,這世界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種愛情。
然而,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類獨特的情侶:虔誠的信徒與至高的神祇。
在伊達眼中,來自異國的戀人恩尼歐如神明一般完美無缺,以至于他說出的真實都是在踐行謙虛的美德,甚至是一種自我貶損。
伊達的雙眼始終無聲地追随着恩尼歐。他海藻般的黑色卷發傾瀉在地毯上,與地毯上繁雜的花紋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張細密的、所有人都無法逃脫的網。
看得出來,恩尼歐也是難以從中逃脫的人。
恩尼歐露出溫柔的笑容,輕輕勾起戀人的下巴。看得出來,他似乎并不認同戀人的觀點,然而,固執如他,當面對更固執的戀人時,也不得不在反複拉鋸戰中舉白旗認輸。
于是,恩尼歐無聲了回避這個問題。他隻是搖搖頭,并沒有說些什麼。
“總之,多虧了血統和身份的庇佑,”用餘光看到戀人試圖反駁的恩尼歐連忙改口,“好吧,最重要的是我本人的天賦與堅持。”
伊達沒有繼續反駁:他勉強接受了這種折中的說法。
恩尼歐擡起手,自嘲地笑笑:“既然接受了這些恩惠,我也沒有資格做一個永遠徘徊在舊日的幽靈,不是嗎?”
西澤爾歎了口氣。
雷伊能感覺到,沒有将煩惱成功轉移給他人的西澤爾很是失望。
“隻不過,”恩尼歐歎了口氣,“盧西恩想要的是染料專營權。”
現在,恩尼歐将煩惱傳回西澤爾的身上。
恩尼歐苦笑着搖頭:“隻能說,他依然是那個與我一起長大、我無比了解的哥哥,還是那麼厚顔無恥,将這個世界看作他的所有物,敢于提出一切過分的需求。”
“如果你拒絕了,他不會遭受任何損失,反而會獲得第二賺錢的貿易作為補償;如果你同意了,那麼他将大獲全勝。”
恩尼歐松開手,被他捏在手中的親筆信輕飄飄落了下來,掉在了地毯上。
雷伊睜大眼睛:他知道盧西恩是個既貪婪又為所欲為的人,可他沒從未想到,貪婪的盧西恩竟然試圖搶走本屬于西澤爾與夫人的染料專營權,直接将手伸進西澤爾和夫人的金庫裡搶錢。
在雷伊眼中,這與強盜沒有任何區别。
考慮到永夏城每年還要繳納大筆賦稅,那就意味着他不滿足于每年“合法”從領地中搶錢,現在更是肆無忌憚地将手直接伸進西澤爾和夫人的口袋裡。
相比于雷伊的震驚,西澤爾則平靜許多:“他托我長途跋涉來到綠洲,為的就是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在雷伊驚訝的眼神中,西澤爾攤開雙手:“那就給他好了。我沒有意見。”
現在,所有人露出驚訝地眼神。起初,他們以為這大概是領主憤怒到極緻後的嘲諷,令所有人驚訝的是,此刻西澤爾神色如常,面帶微笑,看不到任何戲谑的痕迹。
顯然,恩尼歐從未想過西澤爾會如此輕易讓步。他再度試探:“你真的同意,将這麼賺錢的染料專營權移交給他?”
恩尼歐解釋:“如果我的信息還沒有過時,他極有可能将這個生意交給你們母子最憎惡的溫斯坦打理,而他支持的是你在競争王儲時最有力的對手,到那時,”恩尼歐擡起煙管,“從你錢袋裡拿走的每一個金币,都變成一塊磚石,為他們鋪平通往勝利的道路。”
西澤爾無所謂地聳聳肩:“我不在乎,就像我不在乎你們口中所謂的‘有力競争對手‘一樣——在我眼中,他們是相似的,都是遲早臣服于我的人。”
此時,西澤爾自信地宛如明天就要加冕登基。
在衆人驚訝的眼神中,西澤爾恍然大悟:“啊,我懂了,我是不是該裝作在意的樣子,或許這樣你們會比較滿意?”
雷伊驚訝的情緒漸漸平息:按照他對西澤爾的了解,聰明的戀人大概早有預案。
恩尼歐搖搖頭:“好吧,這樣對我倒是容易許多,我隻希望你未來不會後悔。”
西澤爾忍不住打趣:“恩尼歐叔叔,我從未意識到,您竟然是如此猶豫不決的人。”
恩尼歐苦笑一聲:“你和你的母親都是最理想的交易者,你至少給我點時間,讓我懷念我們愉快的過往、緬懷從此一去不複返的合作,并為将來狡猾的合作對象表示憂慮。”
西澤爾眨眨眼:“好吧,既然您這麼說了——在我們其他交易中,作為補償,您可一定要記住給我個好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