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個沙盜出現在雷伊視線中時,他意外發現,他并沒有喉嚨收緊一類的緊張或恐懼感。
相反,他竟然感覺到了興奮。
幾十名沙盜口中發出刺耳的喧嘩聲,他們催動身下的駿馬,躍過沙丘,出現在衆人視野中。
雷伊身下從未受過訓練的馬開始踢着馬蹄,發出不安的響鼻聲,身後的鎮民們也開始不安起來。
就在雷伊試圖做點什麼安撫身後的鎮民時,似乎沒有料到已經有人提前部署好,幾個沖鋒的沙盜突然用馬刺狠狠踢着馬腹,用力勒緊缰繩撥轉馬頭,迅速回到大部隊。
背後的鎮民紛紛松了口氣。
然而,作為指揮者的雷伊知道,現在遠遠不是放松的時候。他始終緊張地盯着對方的動向,打頭的那幾個沙盜正指着他們的方向說着些什麼。
很快,沙盜群中傳來一聲馬嘶,人群中走出一匹白馬。
與其他風塵仆仆的沙盜和他們身下的坐騎不同,那人身穿繡花鬥篷,騎一匹油光水滑的白馬,此時正一人一馬向小鎮方向走來。
那人走得很慢,慢到雷伊和西澤爾有時間部署接下來的計劃。
兩人迅速交換眼神,雷伊壓低聲音:“接下來,也許可能需要挾持這人做人質,到時我會給出信号。”
西澤爾點點頭。
随後,雷伊拍了拍身下的馬,與西澤爾騎馬迎向那人。
背後的同伴試圖阻止他們的行為:“别去,你們會被抓住的!”
雷伊識别出那是吉拉德的聲音。
雷伊沒有回頭。現在事态緊急,他沒有時間向吉拉德解釋:“放心吧,我會活着回來的。”
他冷靜地安撫吉拉德,同時也在安撫其他人。
現在,長夜将近,天空泛着薔薇與薰衣草的色澤。
走近時,雷伊才看到那人将大半張臉隐藏在風帽裡。
然而,從下巴和唇形上來看,這人似乎是女人。
雖然王國的通緝令中偶有女盜賊上榜,但雷伊還是第一次見到女沙盜。
她絕不是普通的沙盜。沙盜們能将交涉的重任交給她完成,能在男人堆裡脫穎而出,她必定有着與衆不同甚至超凡卓越的才幹。
雙方會和時,雷伊看到對方玫瑰色的嘴角微微上揚。
女沙盜摘下風帽,露出一張與其他沙盜不同的幹淨臉龐:“我們又見面了,還記得我嗎?”
那是一個有着紅發、圓臉和貓一般眼睛的女人。
令雷伊感到困惑的是,她面容年輕嬌豔,卻有着與年齡不相符的滄桑老成眼神。兩種互相矛盾的特點出現在一人身上時,使雷伊很難判斷她大緻年齡。
她的笑容很熟悉,雷伊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她。然而,無論他如何努力,他始終無法想起究竟是在哪裡見過她。
“啊?這就把我忘記了嗎?說好的将永遠銘記我呢?”女人故作驚訝,沖西澤爾眨眨眼,“請容我隆重介紹我自己,”女人清了清嗓子,”事實上,我是你這位小男友失散多年的母親!”
雷伊臉上的甯靜被女人的謊言擊碎了,他連忙轉向西澤爾,試圖解釋:“不,我——”
雷伊感覺到了挫敗:他本以為即将面臨的是精妙的詭異、激烈的語言争鋒甚至殘酷的戰争。
沒想到他首先遇到的是生活謠言。
西澤爾擡起手,示意戀人無需繼續說下去,沖女人緩慢搖頭:“德樂茲夫人,這個笑話真的一點都不好笑。”
“好吧,好吧,”女人氣餒地吹着碎發,“說實話,我在母親和姐姐間猶豫了好久,也許我應該裝作姐姐之類的。”
她睜大又大又圓的眼睛:“那麼,我能重來一次嗎?兩位能不能配合我,消除掉剛才的記憶?”
西澤爾擡起下巴,冷漠地望着面前精力過于旺盛的紅發女人。
終于,通過她的名字,雷伊找到了關于面前女人的回憶:他是約翰的情婦,舞會上曾經勸他不要追出去的紅發女人!
約翰死掉後,德樂茲夫人怎麼會來到沙漠?還跟兇神惡煞的沙盜為伍?
就在雷伊腦海瞬間被問題擠滿時,女人故作惋惜地歎了口氣:“我想,你們一定會好奇,我為什麼跟他們混在一起吧?”
女人發出愉快的笑聲:“實際上,他們都是好人哦,在沙漠裡,我度過了一段十分愉快的時光。”
雷伊望向女人身後的沙盜,發現他們所有人遮住面部,隻露出一雙眼睛,密切關注着三人的動向。
從他們的打扮和手中閃着寒光的武器看來,雷伊很難将他們與德樂茲夫人口中的“好人”聯系在一起。
德樂茲突然轉過身,對身後的沙盜們熱情地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