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牌後的德西卡扔出一張牌:“不意外,維斯康蒂家族對王座虎視眈眈不是個秘密,如果我沒記錯——”德西卡眯起眼睛,似乎在根據其他人手中剩餘的牌計算可能的牌組。
“馬吉奧大人曾經是王座有力競争者。後來他因為未知原因退出了角逐——我猜雙方私下達成了秘密協議。”
雷伊愣了幾秒:讓他意外的是就在不久前,德西卡還對他和西澤爾抱持悲觀态度,現在竟然不知不覺間接受了他們的關系。
雷伊扔出一張牌,簡略回答:“愛情。”
德西卡點點頭:“有可能,夫人的家族雖然富有,但主要勢力範圍局限于南方,無法輻射北方地區,北方的貴族們也不會容忍外來勢力的擴張。”
德西卡擡起頭:“不過我一直對此表示懷疑——當然,不是質疑馬吉奧大人與夫人真摯的感情,我對貴族所謂的“為了愛情放棄王位”這件事保持懷疑。”
輪到費費出牌了,他同時加入讨論:“你們看看少爺怎麼對雷伊,不就明白了。”
“貴族之間,即使是選擇長期的同性情人,也會盡量利益最大化,在家世相仿的人中選擇。”
“你們現在已經交往快兩個月了吧?對男同性戀來說,已經邁入金婚了。”
德西卡和林德同時笑出聲。
雷伊決定強行轉移話題,不然今晚勢必要圍繞他和西澤爾間的關系沒完沒了,他的計劃自然也會被擱置。
雷伊清清嗓子:“有件事我有些在意,我偶然從西澤爾那裡聽說,城裡接下來要蓋很多很多住宅。”
雷伊的策略奏效了,三人的視線立刻聚集在他身上。
“團長今晚特地把我叫來,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什麼坐在壁爐前的搖椅上,從冰冷的帳篷到溫暖的房間之類的。不知道這兩者之間有沒有聯系。”
裝模作樣的雷伊突然感覺到了羞恥,他強行把這兩者聯系到一起的行為也略顯生硬。
但雷伊轉念想到,就在幾個小時前,他剛剛告訴西澤爾“演員要有信念感,無論多麼拙劣都要繼續演下去”。于是他決定硬着頭皮繼續下去。
有他在,永遠不會冷場的林德首先提問:“團長這是打算退休了?”
輪到費費出牌:“團長确實也到了該退休的年齡了。作為傭兵,他實在是太老了。”
雷伊突然拍了下費費的手背,突如其來的疼痛讓費費大叫一聲。
雷伊反駁:“團長明明才四十出頭,他才不老!”
費費捂着發紅的手,不服氣地反駁:“對于傭兵來說他算老了,他也到該退休的年齡了!”
雷伊不想繼續讨論團長老不老的問題,繼續他的誘導性提問:“如果他決定在永夏城退休的話,那為什麼要蓋這麼多房子?據說有成百上千座呢。團長一個人又不需要那麼多房子。”
“如果非要把兩者聯系在一起,”林德想了想,“傭兵一直被傳說隻為軍饷打仗,毫無道德底線,随時會為了蠅頭小利背叛雇主,投靠敵人。依賴傭兵打仗的城邦領地既不穩固也不安全,會不會——我隻是随便說說,會不會夫人打算收編我們當常備軍。”
雷伊向林德投去感激的眼神,謝謝他咬了雷伊并不高明的魚餌。更令他感激的是,林德這條大魚不僅主動咬了魚鈎,還爬上了岸。
林德伸了個懶腰:“如果是真的,我覺得不錯。永夏城的女孩們挺可愛的,也不用到處搬家睡野外了。你們覺得呢?”他随即補充一句,“哦,雷不必回答這個問題,永夏城已經是他的家了。”
德西卡聳聳肩:“我都無所謂,薪資給夠就行。”
費費反常地沉默了,他将牌扣在桌面上,出神地盯着跳動着的燭光:“其實我曾經考慮過類似的問題。如果是真的,我大概會離這裡,找一個需要我的傭兵團。”
在三人驚訝的視線中,費費心虛地縮了縮脖子:“我又不是叛逃,你們别這麼看我。”
費費繼續解釋:“雖然我确實很喜歡這裡啦,這裡就像是我的第二個家。我很喜歡大家,也喜歡永夏城。”
“但我的目标可是留下傳世名作,我要趁年輕,盡可能體驗世間百态,攢夠足夠多的閱曆,才能支撐我寫出足夠偉大的故事。”
像是意識到氛圍的變化,為了活躍氣氛的費費連忙補充:“等我老了以後——至少到了團長那個年紀,再也無法跟随傭兵團到處遊曆,我可能會選擇回到永夏城定居,完成我的故事集。到時候就能跟你們做鄰居啦。”
雖然這件事尚未發生,費費的話還是讓之前熱烈的讨論沉寂了下來。
四人同時陷入反常的沉默之中,仿佛分别近在眼前一樣。在沉悶的氛圍下,四人的聚會草草結束。
分别前,德西卡還拽住雷伊的袖子,他壓低聲音:“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就在雷伊猶豫該如何回答時,德西卡點點頭:“沉默已經道明一切。”
有時候,雷伊真的很讨厭跟這些聰明人打交道:他們好像随時能看穿自己的心。無論他說什麼——有時候他什麼都沒說都會被猜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