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西卡繼續說:“我不覺得西澤爾少爺在撒謊,但我覺得他在真相中摻雜了一些謊言,模糊了關鍵信息。”
“不然為什麼他每一句話,每一個行為都像是精心設計過,最終都能将你推向他的懷抱。”
“當然,這也許是星神賜福于虔誠信徒,如此貼心的神祇,我都想改信了。你覺得呢?”德西卡嘴邊挂着諷刺的微笑。
“我之前說過,你與他認識不久,但你們的感情有着與相處時間不相符的親密,而且看上去遠遠超過友情。他又是個狡猾而耐心的獵人。”
雷伊感到詫異:在他印象中,德西卡是個極為冷靜的人,他很少使用如此強烈主觀情緒的形容詞。
“雖然我們有預感會失去你,沒想到會這麼快。令人遺憾的是,我大概率與你一樣無計可施,隻能眼睜睜地看你一步步走入獵人提前布置的陷阱。”
雷伊沉默着,他确實無法反駁。
面對朋友的沉默,德西卡笑了:“不過你也不必太絕望。你可以從今天開始祈禱,祈禱他是個溫柔長情的好情人。”
“或者,你也可以祈禱他是個三心二意的壞情人。在你陷入他的陷阱之前,他就已經對你失去興趣,轉而追求其他人。”
“那樣你們就可以繼續做你所謂的‘同伴和朋友’了。”像是擔心雷伊聽不懂話中的諷刺,德西卡伸出四個指頭勾了勾。
雷伊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我會認真考慮的。”
“快點回去吧,”德西卡拍拍雷伊的手臂,“不然西澤爾少爺要吃醋了。”
就在雷伊心情複雜地轉身時,德西卡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哦,等等,”德西卡轉過身來,直視雷伊的雙眼,“我突然想起來,如果你們睡過,那你們目前這種不合常理的親密就說得通了。”
雷伊有種窒息的感覺。他慶幸現在不是日間,否則他将在德西卡敏銳雙眼中無處遁形,他一定會從雷伊紅的幾乎滴出血的臉與躲閃的眼神中看出端倪。
雖然雷伊努力否認,将其定義成一場意外。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從現實的、廣義的角度來看,他和西澤爾确實“睡”過。
好在德西卡沒有停留,他的聲音随着他的離開漸漸遠去:“我開玩笑的。晚安,我的朋友,明天見。”
看着德西卡離開的方向,雷伊長長地舒了口氣。
回去的路上,雷伊一直在考慮德西卡的話。
難道西澤爾真的對自己有着不一樣的情愫,甚至故意布局引誘?如果是真的,他該如何應對?就此消失在西澤爾面前,等到他移情别戀後再回來?
橫在雷伊面前的是難度不亞于拯救世界的感情糾葛。
懷着滿腹心事,雷伊掀開了帳篷。
帳篷中的西澤爾已經躺在雷伊用的毯子裡,雷伊沒有說話,将剛剛拿來的毯子蓋在自己身上,沉默着吹熄蠟燭。
黑暗中,雷伊聽到西澤爾的聲音:
“德西卡先生對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一些無關的小事。”
“真的嗎?可你看上去滿腹心事的樣子。”
雷伊翻了個身:“睡吧,明早還要去城堡裡開作戰會議,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
西澤爾也沉默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雷伊今晚又失眠了。
他甚至懷疑,是不是他與西澤爾睡在一起時就會失眠。
“喂,西澤爾,”黑暗中,雷伊小聲問,“你睡着了嗎?”
“你猜。”
雷伊無聲地笑了。
不得不說,西澤爾獨特的幽默感也是雷伊喜歡他的原因之一——當然是友誼角度的喜歡。
“林德與我相同,從小被團長撫養成人。費費和德西卡不同,他們是某個小領主家的私生子或者小兒子,幾年前被父親趕出來讨生活才加入傭兵團。”
西澤爾沒有回答,但雷伊知道他正在認真聽。
“他們對我來說不僅是重要的朋友,甚至是家人,所以如果他們說了什麼過分的話惹你生氣,請你原諒他們。”
黑暗之中,雷伊聽到毯子被掀開的窸窣聲。
“既然你都開口說了,”雷伊感覺到西澤爾鑽進他的毯子,身體貼在他後背上,在耳邊輕聲說着,“那我當然不會生氣。”
“不是給你準備毯子了嗎?”耳朵發癢的雷伊向外挪了挪。
“可是很冷。”西澤爾貼得更緊了。
“現在可是六月,親愛的西澤爾少爺。”
“那,大概是靈力耗盡的結果。”
雷伊終于忍無可忍,德西卡剛才的一番話已經讓他心煩意亂。他掀開毯子:“冷的話我把兩條毯子讓給你,我現在就去團長帳篷裡睡。”
“好了好了,别生氣嘛。”西澤爾乖乖鑽回自己的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