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伊用力甩甩頭,強迫他回到現實中。
此時,樹樁上的三隻小野豬還在沉睡,被纏住的野豬還在努力脫困,神秘少年則疑惑地望着自己。
如果真的回到十年前,那麼……
雷伊狠狠地拉扯自己的臉,疼痛瞬間讓他清醒過來。
這下他終于确定,他沒有在做夢。
他真的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苦痛的旅途尚未開啟的時刻。
他并未試圖尋找回到過去的原因,畢竟遼闊的世界總是上演稀奇古怪的戲碼。
甚至還存在另外一種可能,死亡将他困在一個永遠無法醒來的夢境裡。
可是在雷伊眼中,回到十年前和困在無法醒來的夢境沒有什麼差别。
上一世,他曆盡各種波折,用盡所有方法依然逃不出命運的捉弄。每一次他以為的曙光不過是下一次的苦痛漩渦,無限循環着。
他像是被惡靈追趕着,不得不用盡全力奔跑,因為隻要他停下奔跑的腳步,他的靈魂就會被無邊的黑暗吞噬。
即使已經遍體鱗傷,他卻從未想過放棄。也許因為每一次動搖的時刻,每一個想要放棄的瞬間,身邊善良的人都會圍過來安慰他,無論他失敗多少次,善良的人們依然信任他,深愛着他,甚至從未責備過他。
想到這裡,雷伊痛苦地閉上雙眼。他辜負了太多人對他的信任。
當下的一切也洗是某位神明垂憐,賜予掙紮到最後一刻的他一次機會。
想到這裡,下定決心的雷伊睜開雙眼。
他本是已死之人,既然他回到了悲劇尚未開始的時刻,就算是無盡的夢境中,即使他追逐的是幻影,是海上的泡沫,他也要竭盡全力阻止悲劇的發生。
十年的遭遇早就将他錘煉成與命運拼殺的人。這一次,他絕不會重蹈覆轍,他要傾盡全力拯救這個世界,讓所有愛着他的人幸福。
雷伊走到少年面前,盡量放軟語氣,将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請你放開它。”
“可我好不容易抓住它的。”少年難掩失望,“而且——正面迎戰的話,我們兩人合力也很難制服這個大家夥。”
雷伊歎了口氣。事到如今,他也隻能快速講述面前三隻小野豬的來由。
說完後,雷伊輕輕地抱起三隻沉睡中的小野豬,小心翼翼放在它們母親的面前。
看到丢失的孩子,被困住的母親更加慌亂,不停發出凄厲的叫喊聲。
像是被凄厲的叫聲喚醒,其中一隻小野豬張開小豆豆一樣的圓眼,迷蒙地張望着周圍。
看到母親的瞬間,小野豬立刻蹦了起來,它哼叫着咬醒身邊的兄弟姐妹。
三隻小野豬蹦蹦跳跳來到母親身邊,搖着短短的尾巴,争先恐後地哼哼叫着,像是在向母親講述偉大的冒險故事。
就在野豬一家交談時,雷伊突然低聲詢問:“他們在說什麼?”
在吟遊詩人的詩歌和雷伊的印象裡,術士無所不能。包括并不限于:建造各種複雜的手工機械,比如投石機;根據雲彩的形狀預測天氣,推測最佳播種時節;識别和使用各種稀奇古怪的藥材,比如知更鳥的腦子,用于治愈人類以及家畜的疑難雜症;甚至熟練掌握各類動物的語言。
少年果然不讓雷伊失望,他爽快地回答:“沒什麼特别的,就是把你剛才說的事情經過複述了一遍。”
雷伊嚴肅地點點頭,心中暗自敬佩:不愧是無所不能的術士。
突然,少年笑出聲:“抱歉,剛才是騙你的,我也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麼。”
雷伊倒是不介意少年的行為。
在他印象中,男術士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家夥,不是慈祥的白發白須老者,就是神情陰郁的秃頂獨居中年男人。這些人往往常年深居簡出,不是住在懸崖的高塔上,就是住在墓地周圍,天天獰笑着,把蟾蜍屍體,老鼠尾巴之類奇怪的東西扔進着綠煙、臭氣熏天的大鍋裡。
相較之下,無傷大雅的玩笑不過是少年心性的表現。況且面前的少年剛剛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少年再度低聲吟誦起來,伴随着快速低聲的咒語,纏繞在野豬身上的藤蔓散發出綠色的光芒,随即慢慢放開野豬,最後,剛才攻勢猛烈的藤蔓如歸巢的蛇一樣,退回到森林深處。
令人意外的是,剛剛恢複自由的野豬沒有把小野豬們含在嘴裡離開,竟然将三隻小豬留在原地,獨自向密林深處走去。
三隻小野豬蹦蹦跳跳跑向兩人,在雷伊身邊轉來轉去,親昵地蹭着他的小腿,像是邀請他一起玩耍一樣。
雷伊隻能無奈地抱起小野豬,輕輕拍打着他們後背,撫摸着粗糙的鬃毛。
小野豬高興地擡起頭來,用漆黑發亮的圓眼望着雷伊,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
一直旁觀的少年吹了個口哨:“你看上去很讨小動物歡心呢。”
這時,地面再度震動起來。
兩人擡頭望去,看到野豬邁着沉重的腳步走向兩人。剛才兇性十足的它現在溫和許多,卻依然敵友難辨。兩人立刻戒備起來,同時摸向防身武器。
野豬走到雷伊面前,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