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漱心中忖量,手裡未怯:她盡管做她的酒神,你隻需擇我做神明就可以了。
申屠曛眼裡波瀾起起:“做你的信徒?”
殷漱回過神來,迷猛猛将頭來點。
申屠曛道:“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我從來也不敢奢想什麼,我願意在澍澍身上花費時間,隻要能離澍澍近一點,日日見到澍澍就行了,更不用你回應我。”
果然心悅蕭景澍,不怪他的見識,不了解世上有很多比蕭景澍更漂亮、更可愛、更溫柔的仙女存在。
申屠曛道:“若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足夠長,澍澍自然會覺得我沒有什麼特别之處,可能不再需要我了。”
殷漱把手來話:對我來說,你是非常特别的。我想告訴你,我希望有你陪伴在我身邊,無論以何種方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申屠曛道:“明白。”
你不明白!!
殷漱起身走進房中……
翌日,殷漱見西門十映将去大昭寺燒香,央她攜帶,她亦灑脫,喜不自勝。傍牆停下轎子,山門内外香客往來擁擠,四散相走。進了山門,穿過甬道,周遭黃牆,沿牆種着十來株常青樹,牆邊就是正門,上面高挂金字匾額,寫着“大昭寺”三字。正門立着一面照壁,嵌着朱漆“衆生平等”。進了正門,前行幾路,隻見一帶黃牆圍一座寶殿,匾額豎寫“大安寶殿”四個大字。兩廊一帶房屋,左邊上首是福祿壽殿,下首便是客堂,右邊上首是文武殿,下首亦是客堂。“大安寶殿”的殿門中間一頂聖壽無疆吉祥銅爐。西門十映整頓衣冠,入到主殿懇懇進香,她卻一直感覺大昭寺裡有土枭的氣息,那殿中釋迦牟尼佛、藥師佛、彌陀佛、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地藏王菩薩、文殊菩薩和普賢菩薩等似在審視着她,簡直就像開庭,跪墊參佛許願佛祖庇佑畢家。
殷漱打從大殿左側出來,前面玉石鋪成卍字路,直通一道重門,三間僧衆打禅房,兩邊亦有回廊,廊柱貼着黃紙,寫的“行須緩步,語須低聲”八字。她走進院門,一條石徑,兩邊松柳成行,進一重庭,庭中古柏參天,樹上蟬聲嘈嘈,三四裡間,滿壁鬥方詩畫,畫着無數尊者。出去朝北看去就是菩薩殿,金剛殿,素齋堂,禅房,客房不計其數,另設錦室,挂一面面粉紅漆牌,專待女香客。朝南看去,一座門額寫着“敕賜妙相祖師”六個金字,黃牆邊種植古柳高槐,見一座雪紅朱漆門樓上懸金書匾額,題着“金書閣”三個大字。左右一帶六開間朱漆窗棂,六扇粉漆灑金屏門。從“金書閣”背後鑽出是一條橫街,中間一座石砌蓮花講經台,說經台的對面天井裡一個老僧人坐着縫褲子,連話都說不利索。她轉出蓮花講經台,見一個極寬大的院落,紙窗竹屋,器具修潔,微塵不染,風緻悠然,小草名花,幽妍可憩,對面一磚牆裡好一棵肥肥的梅花樹,聽說曾經枯萎,澆了沣河水,長勢才好,長出的梅果被奉為“聖物”。
殷漱站在樹下很想知道“聖物”的味道,為什麼它這麼有名氣,每一顆長得又純又欲像某人一樣。
不,某個人是又傻又靡!
不多時,殷漱果然沒有放過梅果,無聲無息完全兜了一包,掉身回到主殿,遂與西門十映出來,就在山門前,聽到琴弦聲響,觀者如堵。仔細一看,隻見一個十五六歲左右的男子正閉着眼睛唱着曲兒,他的手裡沒有樂器,隻用手指捺着臉頰,一邊捺一邊唱,聽起來清脆動聽,和弦樂無異。
男子睜開眼睛,取一行囊,意欲演示,鑼鼓一響,隻見一鬥書箱,男子坐置其中。衆人擁看,傾耳細聽,竊語裡不敢發咳,圍息俱冥。
少許,忽聞異聲不斷出來。
男子道:“啾啾來耶!”
衆人驚呼:“高手!”
男子又道:“哞哞來耶!”
衆人絮語間雜道:“似一隻真牛來矣。”
男子道:“蚊子至矣,嗡嗡嗡…”
衆人哄起:“蚊子追老虎去耶?”
男子道:“天明雞公,鳴之不睡,喔喔喔……”
衆人拍手:“厲害!厲害!”
時聞男子口中嘈雜溜出,如公子嬌聲,如姑侄問訊聲,如妯娌寒暄聲,如同侪調侃聲,如稚子嘻嘻聲,如各道融融聲,如和睦并坐聲,如添茶添果聲,這些聲音參差出來,滿室喧融,少頃才定。俄聞女子掀簾笑聲:“小娘子亦千裡迢迢抱偶像來。”男子道:“來此做什麼?”有一女笑道:“為見偶像,路途雖遠,無論多少許時光,行走緩緩,我亦甘心。”
至此,男子聲音漸疏,久久不響。
驚見演示口技的男子昏倒在地。
圍者俱嘩。
西門十映趕去相救他。
“頭痛嗎?頭暈嗎?”
男子點頭。
西門十映在大昭寺的門口替人施針,四針落在大椎、内關、曲池、三陰交的主穴。
“最近失眠嗎?胃口不好嗎?”
西門十映提起三針落在安眠、足三裡、印堂的備穴。
“怎麼樣?”
“好多了,謝謝你,姑娘。”
西門十映見殷漱把筆和木片拿出來,當場寫下草藥單方并授藥。
“酸棗仁十五至二十五粒,炒至半生,搗碎,睡前一次頓服。”①
男子點頭深謝。
“五味子一錢半至三錢,水煎,每日分兩次服。你試其方,若不見效,再來醫館找我。”②
男子銘記在心。
衆人見男子已有佳态,一時放松下來,訝以為西門十映乃藥神轉世。
這不巧了,鄉晔遇到殷漱正忙着救人,看到西門十映亦在熱心助人:“女醫生也是來大昭寺祈福許願的嗎?我剛剛從裡面出來,也是第一次來大安,不知道這裡最熱鬧的地方在哪裡,望你們能攜帶攜帶我去看看。”
西門十映笑道:“也行,就這麼決定。”
鄉晔聽了,感到很開心,一邊詢問女醫生住在哪裡,一邊和殷漱一起走,聽到香客們在讨論“織皮賽”的新聞,心下自思道:原來大安也有如此熱鬧的地方,隻不知何為‘一尊芳塢’,又何為‘織皮賽’?我今日倒要去領略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