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我們被分解了……我也不知因何與你被分解了,你隻有頭是你自己的,你的身體是我的身體,我的身體是你的身體,而且我們還共用你的嗓子?”
殷漱看見申屠曛躬身撿樹枝,他習慣性地去撿雞腿拐子,倚着雞腿拐杖,五指一攏,低頭看地,竟然謙卑了。
這是怎麼回事……她也想不明白,不過很快起身:“可能是這個被下詛咒的深坑搞出來的麻煩事。”
殷漱低頭看他的身體,腳下都是一些破石頭,當然破不過他泡過爛花坑的臭靴子,靴子兩側還有補丁,她脫掉臭靴子,握住臭靴子,慢慢走到申屠曛的面前,向上扔出兩隻靴子。
申屠曛撩起袖子,擋住眼睛:“郡主,你扔上面做什麼?”
殷漱一瘸一瘸走過去,擡起一腳,踢踢他手裡的雞腿拐子,搶走拐子,勉撐自己的身體,便就擡頭:“你現在又不想殺我了?”
申屠曛轉開眸子,也不看她:“郡主可是蕭家的掌珠,我怎麼能夠殺郡主,你的父兄都舍不得你給别人看一眼,卻把你嫁給了我這個殘廢,”他低頭,沿壁找出路。
殷漱心中思慮紛紛,觀其形容,竟無少年之态,非止容貌之變易,亦非氣質之改變,乃一種避人千裡之外,似近則禍及身心。這樣的他,頗有幾分類似自己經曆凇澤咒時的模樣。塵世之物非人非,亦是此等感覺?人非人矣?物又安在?往昔之情景浮現于她的眼前。這一次,她可沒有什麼木槿簪的花槿簪的,又是被什麼送到蕭景澍的身體裡?一次次涉空而至,與一簪無關?她自覺如皮影戲中被操控的皮人,何以輕易尋得誅河?似乎還需自不墜山邂逅魔伯開始,難道面前的申屠曛不是堕神曆劫,也許他是魔伯的一片分身,也許前世是什麼大神明或者大魔頭?在這個時空經曆情劫馬上飛升成神?恍然發現神阙做主的帝宗竟是最惡毒的反派?馬上背負着什麼拯救蒼生的使命?雖野史中神明故事皆如是演,然無實據者皆為無端猜測,思及此,瞧其腿一眼,心中沉重,步履沉穩。
申屠曛想拿回雞腿拐子,但是理智阻止他妄動:“我能娶到郡主這樣的貴女,榮幸之至,怎麼會想殺你。”
殷漱看着他的側臉:“你方才還要殺我?”
申屠曛低頭:“方才眼力不及,冒犯郡主,郡主也可以殺我?”
殷漱轉頭看着他,細細打量着他,曾經清澈明朗的眼神去哪兒了,現在的目光裡不見晴雨:“我是有這種念頭,早就有這種打算,我蓄意已久想要謀算你的命……”殷漱的嘴角輕輕上揚,投他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态,讓他覺得親切又疏遠。
申屠曛的目光爬睼着地上的石頭、壁上的蠻草、坑口的微光。
殷漱默默道:“若是深坑布下裂咒,你的身體在我這裡,我的身體在你那兒,我們怎麼合回來呢?”若有無邊法力,自然能施法震開這裂咒出去了。
“裂咒?郡主見多識廣,實在佩服,”申屠曛勉強應付着她,倒也沒放松下來,依然不去看她。
“等我們出去後,我們再想辦法換回來,你的腳……你的腳怎麼這麼奇怪?你的腳後跟怎麼會插着一把斧頭?”驚訝一問,就要動手去拔斧頭。
“不能拔……”
“我偏要拔……”
“不可拔……”
“我非要拔……”
“既然郡主知道我的秘密,倒也是一個麻煩……”他眼中立時變色。
殷漱後退半步,難免較勁起來:“申屠曛,你是一個郡馬怎麼能殺蕭景澍?就因為她知道你腿上有一隻破斧頭?都火燒眉毛了,我不跟你多費口舌,你要跟我自相殘殺?你出息了?你現在比我厲害是吧?我們現在的鬼樣子,你現在殺我就等于自掘墳墓同埋一穴。”
申屠曛目光一思:“郡主,你倒是提醒了我,”申屠曛威脅着扒她的心衣,” 他做勢還要搶走自己的雞腿拐子。
“申!屠!曛!”
“郡主,别忘了,你現在的身體在我的手裡。”
“你怎麼這麼無恥了?你的磊落都丢了嗎?信不信我現在卸掉你的另一條腿。”
“郡主,我倒不介意毀你的白燈籠。”
殷漱揪着裆子:“沒事,我割你的靈根。”
“郡主的腰帶怕是也不想要了。”
殷漱揪着腳後跟的斧柄:“你敢拆蕭景澍的腰帶,我馬上拔出斧頭,用斧頭毀你的萬子千孫。”
“你不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反正這又不是我的身體,我大不了再換一具身體。”
一時沉默,安靜覆來。
殷漱退離他,在石壁邊立想,我的果子還養在元神裡…我要是使不動仙訣…變不回來……那我養了百年的不息果豈不是要壞了:“我的小錘子…我的寶貝兒…我的阿音……”雙手結印,結不出術法。
“郡主…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