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大街上鑼鼓喧天,衆人出館望看街頭。
殷漱道:“渡厄星君,我還是先不要回西荒了,歡都這麼烈的奉神節,我總要湊個熱鬧,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能在眨眼之間就享受到的美景,為什麼非要離開呢?這多無趣啊。”
渡厄星君道:“照你這樣猶豫,下次又找什麼借口拖延?”
殷漱平靜道:“沒辦法,誰讓我總是喜歡摻和别人的事情。”
渡厄星君沒有睬她,徑直出了波館。
走到街上,人山人海,隻有靠着波館牆面的還有空地,于是,殷漱帶着渡厄星君擠進去看。
殷漱四處觀望問:“渡厄星君,你也很好奇吧,這麼熱鬧的儀式,不飽飽眼福?虧得這兒還空着呢!”
渡厄星君輕擡手指,指了指邊上:“牆面發黴了,許久沒上漆了。”
殷漱了如一望:“嗯,”點了點頭。
渡厄星君微擡下巴:“你的好奇心過于強了,總是對仙洲的事情過于關注。”
當然要關注了,不關注的話,拿什麼煉果?難不成往後千年繼續寄住西荒?做别人的檐下客。轉而一想,我是不是還得展示出一副喜歡打聽别人隐私的一面,另外再給渡厄星君制造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呢!想完,她接連打了數個噴嚏。
渡厄星君看向浩浩蕩蕩的儀仗隊,十個引路人後方是亡者親屬大隊。接着,十個穿着奇服走秀的模特,兩杆高燈寫着亡者的姓和仙号。然後,後面十人的隊伍叫做“擔靈”,專門擔亡者的骨灰,還有十人備用。再接着,就是十個精通各種喪事規矩的陰間使者,緊貼靈轎邊,左右念經。到了最後,一排一排轎子放着面桶、洗漱台、梳妝台、廚房、果品等用品。最後的最後,當然有一個空棺材,紅床開路,棺材壓陣,生死一世。
殷漱道:“渡厄星君,你見聞廣博,知道這是什麼儀式嗎?”
百裡浪搶先擠來:“這是歡都的喪服秀,每逢地仙靈滅,總要辦一場喪服秀,那靈化的地仙就是下一隻鎮河的咒缽!”
殷漱點頭:“原來是這樣。”
不遠處身着奇服的模特,個個神情呆闆,臉若無骨,素肌污邪。
人群漸漸吵雜起來。
“聽說了嗎?連山莊莊主夫人的爹要靈化了。”
“不喜歡這些奇服,感覺沒有好的寓意,總感覺敗運。”
“天啊,恐怖氛圍拉滿。”
“看得我密恐犯了。”
“陰氣森森的衣服。”
有一隻紮眼的靈轎被十名轎夫擡着呢!那十名轎夫臉色木納,直冒大汗,似擡着一把能夠砍斷仙妖脊梁骨的狗頭斧。
殷漱也看不清靈轎中的東西?卻見濫濫的妖風吹動靈轎,靈轎前面的女模特,染着豔色美甲,穿着泣血白紗,紗上布着紅晶,宛如噴濺的鮮血,紅晶造成詭美的垂感。女模特歪頭走路,姿勢奇怪,頂着一塊紅白相間的白紗,白紗橫出一張彎彎紅嘴。
十個轎夫擡着靈轎,緩步慢行,鑼鼓敲響似開通通往下幽的道路。
殷漱繼續打量着靈轎,仙绫綁着轎身,轎身是紅竹織成,四角花雲,像是喜轎。風一吹,吹起轎簾,轎内鋪緞紅毯子,兩邊轎窗上方挂着金絲簾,下方挂着紅豔鈴铛。轎簾一動,内坐一個抱頭披發的女人,她有一對車輪般的大眼睛,渾頭頂着金銀步搖,渾手戴着金銀镯子,渾腳穿着一雙金銀布鞋子。
十個轎夫擡轎,一擺一擺,轎女跟晃,晃晃悠悠。“珰珰”幾下,靈轎女子,身形一歪,幾聲“咣”動,摔簾出轎,轎中女子的一對金銀步搖和一對金銀镯子滾出轎來,落地滾成大眼珠,橫沖亂撞。十個轎夫齊擁而上都去撈她,數不清的鄉民去撿眼珠……
走秀大隊沸騰了。
模特身上的東西随處掉落,都是頗有成色的物品。
殷漱量去一眼,掉出靈轎的女人,竟是一具琉璃燒的成品。
裘惜正道:“我應該戴吉牌,倒是不如不看,不吉祥,”他好想轉身進館啊!
百裡浪想,要是杞杞看住大眼珠,就會害怕地躲到自己的身後,一腳碾動,上街撿珠。
街頭撿嚷,有的撿寶石,有的撿雕盒,有的撿花桶,有的撿盤,有的撿幻織戒,有的撿閃光骨鍊,有的撿金鍊子……
殷漱見一個仙民就地撿起一對綠汪汪的掃肩,舉着掃肩,立街而看,殷漱轉而回想,這個大嬸不就是那天挑給她合歡襟貼的攤主。
歡嬸走到街邊,來到殷漱的身側: “姑娘,你沒有撿過吧,我每年都來撿漏,你就先觀望一下。每年啊,我們的夏夫人都讓她店裡的模特上街走秀,今年也為奉神節熱街。”
殷漱道:“有沒有品牌标?”
歡嬸道:“啥有标,沒有标,撿到就是福。”
殷漱點頭,歡嬸也不由自主地看一眼渡厄星君,眼泛桃花,眸似秋水。
殷漱道: “渡厄星君,我們也去撿個熱鬧,共享美物。”
渡厄星君沉着臉色。
旁人說道:“為了出名,為了攬币,利欲熏心。”
歡嬸道:“誰都想這麼做啊,夏夫人重金打造的名模,要是熱街成功了,那身價可是不可估計的啊!”
旁人說道:“我說啊,他們這是要把秀場延到三危河去啊,小心被聞床怪吃了!”
歡嬸道:“噓…我聽說前天啊,有個賣貨郎成婚不交會錢,新婚當夜,聞床怪就光臨他家了。”
旁人說道:“這聞床怪好生無禮,出得了水,入得了地,摸得了房,還喜歡躲在床底下聞味道,專門吃人家陰陽搏動翻雲覆雨時的響聲,大家稍有不慎真是羞丢性命。”
這時,人叢中冒出一個神仙居的小喽啰道:“衆人一起便有十分的氣力,殺了聞床怪,日後隻管解脫了。”
歡嬸道:“唉,小夥子,這話說不得啊,雖說聞床怪作祟,歡都的生育率降低了,可是瘟神眷顧我們啊,沒讓三危河下的桃花神淹了歡都。那聞床怪到底也是瘟神的子民,我們也要愛護瘟神的子民。”
殷漱道:“你們不知道怪物的來龍去脈,有沒有可能聞床怪還有更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小喽啰道:“聞床怪兇惡,神神秘秘,你們還不想想制它的法子,還要愛護它啊,你們瘋了吧!”
百裡浪道:“我們也去三危河看看,耍上幾杆,耍扁裝神弄鬼的怪!”
這時,殷漱聽見一陣鈴铛的聲音,見到瑚瑚的身影奔來:“你們千萬别去三危險啊,絕對不能去,三危河很危險……”
百裡浪認出她。
渡厄星君不由多看了幾眼。
小喽啰哄着她的走,立聲而問:“大丈夫做事,小女娘休要幹擾。”
糊糊縮眉縮臉,放低聲音:“三危河是個險隘的去處,容易迷路,都是桃花神的鬼霧,你們有去無回啊。”
小喽啰道:“你見過三危河下桃花神的怖樣嗎?先前讓你繪出來,你繪不出來,還推脫得幹淨,而今又冒出來,阻止我等去殺,你存的是什麼壞主意?”
小喽啰語帶譏諷,抛出鄙夷的目光。
周圍的人,議論引目。
歡嬸對着殷漱道:“姑娘,這個小夥子小心眼啊,他先前拿家裡的兩頭老牛要送與她作禮,女子拒絕了他,他便就恨上了。”
有人說道:“我們兀那理她,她一個小女娘也抵當不住去路,她有那功夫快回去做飯。”
糊糊見此情形,隻覺委屈,臉盤上紅:“你們不識好歹。”
小喽啰道:“你披你的麻,你戴你的孝,做白事的心都沒有嗎?你是不是迫不及待要偷人啊?啊?哈哈哈!”
糊糊道:“你才想偷人,就算你要偷人,也不用扒我的院子,要摸我的胸。”
小喽啰一聽,臉色染火,急跳起來,兇兇瞪道:“兩個大雷都沒有的女人,我摸你的胸,摸你還不如摸我自己,我知道你這種通常沒什麼本事的女人,隻能盤盤男人,盤了不認,你這種女人最會狐媚男人。”
糊糊也不刺配他,不與他在街頭對罵。
殷漱看時,踹他一腳,小喽啰十分畏懼,腰子一伏,口鼻喊痛,慌得急臉,這仙子有這極快的腳步法兒,他目力都跟不上她,分明看不起眼,術法卻這麼速速。
一腳哪夠,殷漱的眼前飄過百裡浪的身影,百裡浪的性子一急,湊到小喽啰的跟前,微微轉頭,含笑觑着:“糊糊姑娘,你别怕,你先退到邊上。”百裡浪把那小喽啰的肩胛闆過來,似要卸掉他的胳膊:“神仙居怎麼會讓你打下手,你算個男人嗎?”百裡浪伸出拳頭,對準小喽啰的臉,作勢要一拳一拳的揍他。這小喽啰本就身軀鄙猥,不過四尺,經他一吓,漲起脾氣:“ 大家快看,他是妖仙,說不定就是來救桃花神的先鋒,”小喽啰豎起中指,舉指而喊:“他使的是妖術!”
衆人看向百裡浪,間身投以刁難之目,豈料,也不知道何時過來的連山奈手撾一出,不容分說,拈轉長撾,甩向小喽啰的背了。
于街上厮鬥,百裡浪着急,站立不住,冒頭一攔:“大小姐,打人放到别處,這裡不興大打。”
連山奈久未揍人,揍瘾上來,誰也攔不下她的撾子,她甩着撾子,甩倒小喽啰的腦瓜子,隻見他哀聲不斷。
沿街的攤子,一崩兩斷。
小喽啰見到連山奈,不知如何得個平安,越發膽怯,急閉嘴巴,無聲求饒。
閑言碎語時,小喽啰趁機逃走,邊跑邊喊:“走着瞧,你們也不打聽打聽,知道我爺爺是誰嗎?你們等着瞧吧!”
百裡浪邊上冷嘲:“這就是歡都仙民的品德……”
連山奈給他一個白眼。
百裡浪換口風:“略陰略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