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半球的冬日日落時間會比平時早上許多，不到五點，S市的天空已經出現了晚霞。

在日與夜的交彙之時，電源連通，幾乎是瞬息之間，燈光一路蔓延，遊魚在樓宇之間搖曳，長長的尾鳍推動氣流，卷起了屋檐懸挂着的大紅燈籠。

白色的巨龍自水潭内騰躍而起，與遊客莊嚴凝視。

仿古的建築群被明亮的紅色燈光點燃，暖色燈光落在遊客的笑顔上，顯得喜氣洋洋。

在震撼的驚呼聲之中，真正的豫園燈會以浩大的聲勢宣告了它的開場。

許莳和周澤楷二人此時就站在了遊魚隊伍的下方。

擡頭看去能看到拖着優雅尾鳍的金紅色金魚飄在他們的頭頂。

邊上有個女孩和朋友在交談：“我算是明白什麼叫語文課本的回旋镖了，這不就是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遊無所依嗎？隻是柳宗元的視角是在水潭上方，我們在水潭下方。”

她的朋友噗嗤笑了一下：“你想到的是這個啊？我第一反應是東風夜放花千樹……”

之前的那個女孩立刻明悟，與她同時說道：“更吹落，星如雨。”

邊上的小孩也舉着手加入了進來：“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箫聲動，玉壺光轉，”

周圍的遊客們仿若有一種無言的默契一般，或是響亮，或是羞赧，齊齊念出了後一句：“一夜魚龍舞。”

許莳認真傾聽了片刻，聞言順着大家的視線擡頭看向天空，他雖然沒有聽過這首詩歌——這似乎是這顆星球的傳統文化，但結合此情此景，他覺得這首詩歌真的是再貼切也再美麗不過。

瞧這漫天光彩，可不就是魚龍舞。

但這首詩歌似乎還沒有結束，一位操持着典型北方話的大哥似乎和大家默契有些不足，亦或者有着他的打算，他支着嗓子喊道：“蛾兒雪柳黃金縷。”

小朋友們立刻快樂接上：“笑語盈盈暗香去！”

這一次，是全場的朗誦：“衆裡尋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似乎是因為這一句過于耳熟能詳的關系，許多已經被時間和生活模糊了記憶的人也随着複蘇的記憶加入到了念誦之中，以至于聲音愈發響亮，甚至帶動到了道路前方的遊客。

狹窄的道路讓聲音聚攏又放大，頗有些震耳欲聾的效果。

這句話又過于直白明了，讓毫無古文基礎的許莳也能聽得明白，待到大腦将信息處理完後，許莳本能地轉過頭，他面上挂着笑，似乎是想要和周澤楷分享一下此時的感受，然後就對上了一雙不知何時就靜靜注視着他的眼眸。

烏黑的眼眸中燈光璀璨，小小的他在裡面，仿佛盈滿了對方的整個世界。

許莳在周澤楷的眼中粲然一笑，圓潤的眼睛笑到眯起，雖有口罩遮掩，但眼角眉梢都透着歡欣，那輕松靈動的模樣也感染了周澤楷，他也沖着許莳露出了一個笑容。

二人相視一笑後，又默契扭頭，看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像是完全被這片風景所攝，無暇他顧。

啊，風好大。

許莳不自覺地伸手攏了攏沖鋒衣的帽子，期間若有若無地捏了下自己的耳朵，意圖用被寒風刮得冰涼的手去給耳朵降個溫。

片刻後，他悻悻放下手來，手的溫度和耳朵居然差不多，根本降不了一點。

這個沖鋒衣有些過于保暖了，差評。

排隊上九曲橋的隊伍挪動得非常緩慢，好在沿途商鋪衆多，店家熱情送到隊伍，可以保證大家的供給。

許莳舉着一串鐵闆鱿魚，望着張牙舞爪的鱿魚須遲疑了下，他剛剛被鐵闆鱿魚的味道給香迷糊了，一時激動就掃了碼，但是現在看着這鱿魚……他就想到了那隻在霸圖比賽時被他從窗戶上救下來的小望潮。

雖然不是一個物種，但它們長得好像哦，讓人怪不忍心吃的。

許莳眼一閉，将大鱿魚送到周澤楷面前：“小周你能幫我把這個鱿魚須吃掉嗎？”

周澤楷沒有說話，他沒有說願意或者不願意，隻是垂着眼眸看着舉到面前的許莳。

用甜面醬和香料堆疊出的芳香氣味像是雲霧一般将二人纏繞，青年專注的眼神劃開了一片靜谧的空間，将二人與周圍熙攘的人群隔開。

在這樣幽深的眼神中，許莳感覺自己宛若被天敵窺伺的弱小生物一般，莫名生出了一股危機感。

但這種怪異的感覺隻在一瞬間，還未等許莳細想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周澤楷垂下眼眸，溫順地垂首張嘴，一節牙齒緩緩咬住了鱿魚須，一寸一寸向反方向扯動，淡粉色的唇瓣染上了醬汁，乖張的鱿魚須甚至将他白淨漂亮的臉蛋也劃出了一道褚色痕迹，有如白璧微瑕一般，有一種莫名的碎裂感。

許莳眨巴了一下眼睛，感歎了下小周同志這聯盟第一的臉蛋那超高的殺傷力，然後決定解決這個自己造成的問題。

但問題是，他全身上下最後一張紙巾，就是捏在鱿魚串棍子上的那一片。

至于周澤楷……

許莳覺得根本不需要問，小周要是有紙，還會狼狽地在廁所裡呆那麼久嗎？

所以許莳用了最簡單直接也最有效的處理方法。

他伸出手，用指尖輕輕拭過周澤楷臉頰上的那一點料汁，将之擦在了纏繞着鱿魚烤棍的紙巾上。

“下次還是得多帶點紙巾。”許莳将半張臉都埋在了鱿魚Q彈的肉質裡，這讓他的話有些含糊不清又有些理所當然：“否則都不夠用。”

周澤楷：“……”

此時此刻，有一位在大過年放下搶紅包大業，把自家隊長和奶媽拉了個群并且密切關注的江副隊疑惑歪頭，他看着群裡的一串文字，第一次無法解讀他們隊長的指令。

沒有撤退可言：#￥%……&*%&￥%#

沒有後退可言（破釜沉舟中）：！！！！

守護最好的小周總司令員：小周？小周？持續呼叫小周，發生了什麼，快讓我們分析一下。

守護最好的小周總秘書長：隊長，雖然許副隊脾氣好，但你也得悠着點來啊，這事和能夠重來的遊戲不一樣，出局了連朋友都沒得做——所以發生了什麼？

可惜的是，雖然兩位指揮官非常熱情，但他們卻體會到了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無奈，周澤楷一直過了快二十分鐘才發了消息。

沒有後退可言（已破釜，沉舟中）：小莳他，他摸我臉了。（小企鵝撒花）

守護最好的小周總司令員：？

守護最好的小周總秘書長：？！

守護最好的小周總司令員：那你們進展還挺快的……等等，小周，你怎麼就破了斧，你幹什麼！？我知道你急但是你也先别急！這事真急不來，你也别太聽身體的指揮，青春期的身體直覺聽不得啊！

守護最好的小周總司令員：小周？

守護最好的小周總司令員：小周！！你倒是看看群啊！

守護最好的小周總秘書長：沒辦法了，江副隊，準備好PLAN B 吧。

守護不住小周的總司令員：啥？

守護最好的小周總秘書長：危機公關。

可能助纣為虐的總司令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