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堯聞言看向站在一旁沉默的陌生女人，她穿了件風衣，長發半紮，知性美麗。

她的皮膚很白，臉上不施粉黛，眼下因為失眠形成的那片青紫更加顯眼。

李仲堯注意到後，盯着她眼下那片青紫看了好久，心裡莫名發悶。

對于她的感覺很奇妙，腦海裡沒有相關的記憶，但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在叫嚣着靠近她，腦海裡有些模糊扭曲的概念在見到她的那一瞬間變得具體起來，這是一見鐘情嗎？他感受陌生奇妙的反應，心跳亂了節奏。

“你好。”李仲堯不着痕迹的坐正，略帶緊張的朝他的女朋友打了個招呼。

沈清凡看着他禮貌的回應：“你看起來不太好。”

“确實不太好，他們說我出了車禍，忘記了好多事。”李仲堯看着她，語氣裡帶上了自己都沒注意到的親近與依戀。

沈清凡沒有再回應他，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放在身側的手無措的摳了摳掌心。

“不得了，這是忘了多少。”唐詩怡看着這恍如初見的會面，小聲的跟旁邊的沈清凡嘟囔道，“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你要不說句話刺激他一下？”

她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裡不算大，但正好能讓其他兩人聽清楚，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沈清凡身上。

沈清凡突然被cue，對上坐在病床上的李仲堯看過來的視線，他穿着條紋病号服，臉色蒼白，看向她的眼神中是陌生與茫然。

可惜封印記憶的并不是寶窟的石門，不會說句“芝麻開門”就應聲而開。

在萬衆矚目裡，沈清凡想了想的開口：“你沒事吧？”不知道該和前男友說什麼，先簡單問候一下吧。

其餘兩人：“……”

李仲堯也期待着對方會對他說什麼，聞言反倒笑了，莫名從沈清凡的臉上看出了無措，眉眼間的冷意消融："還好。"

“昨天晚上沒睡好？”他看着沈清凡沒移眼，像是聊天一樣問道。

沈清凡點了點頭，昨晚她一個人躺在床上，在黑暗中，難過後知後覺的湧上來，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王國輝和唐詩怡對視一眼，覺得這氛圍十分詭異，知道的這是前任相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一見鐘情的偶像劇橋段，散發着尴尬但青澀的粉紅泡泡。

“二堯，你沒事吧，腦子沒被撞壞吧！”張磊咋咋呼呼的進了病房，擾亂了原本微妙的氣氛。

“你不會是真分……”他看到病房裡的沈清凡及時靜音，順帶還打了個招呼。

陸由和徐澤銘也跟着進來了，他們圍在李仲堯病床前稀奇的盯着他看。

“聽說你失憶了，還記得我是誰嗎？”陸由還是在現實中第一次見人失憶。

張磊見人沒事湊過來趁火打劫：“你還記得你欠我五千萬嗎？”

“張磊，我是失憶了，不是傻了。”李仲堯捂着頭，頭又開始痛了，但和剛剛的痛又不一樣，純粹是無語的。

“你竟然還記得我。”張磊感動的開口。

“我倒希望不記得了。”李仲堯發現自己越久遠的記憶越清楚，越近的事情反而越模糊。起碼自己的這三個發小還記得。

“你記得多少？”徐澤銘擠開添亂的兩人。

李仲堯皺着眉頭想了會兒開口：“記得我參加完F4錦标賽，然後休息了一年，其他的記不清了，但模模糊糊的有點印象。”

“那就是忘了高中還有以後的事，你不會連沈清凡都不記得了吧？”張磊在一旁插話道，他甯願相信李仲堯這個戀愛腦隻記得沈清凡。

李仲堯沒說話，視線穿過圍在旁邊的幾人落到站在後面的沈清凡身上，對方從進來之後就和他說了那幾句話。

張磊三人見李仲堯不說話，心裡明了，同時也挺震驚的，反過頭安慰沈清凡。

“他估計沒幾天就想起來了，你們先單獨聊聊。”說完三人撤退，順手拉走了王國輝和唐詩怡。

病房裡隻剩兩個人了。

“對不起，我把你忘了。”李仲堯小心翼翼的看着面無表情的沈清凡，語氣裡充滿愧疚與不安。

“你不需要道歉，我們已經分手了，記不記得其實都無所謂。”沈清凡回過神看着自責的李仲堯，貼心的安慰道。

李仲堯一點沒被安慰到，皺起了眉：“我做錯什麼了嗎？”

這兩個字從對方嘴裡說出來，就算是沒有記憶，心也下意識的陣痛。

從見到沈清凡開始，他就開始不受控制的産生應激反應，身體比記憶更先認出她。他本來覺得王國輝的話三分真實，現在信了十分。

“沒有。”沈清凡實話實說，有點誇張，但她一時間真想不出來李仲堯哪裡做的不好。

李仲堯并沒有因為她的否認好受一點，想到另一種分手的可能性：“你不喜歡我了？”他更加不安的開口。

“也不是。”沈清凡下意識想解釋，卻發現難以解釋。

“醫生說觀察之後沒問題就可以走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去，你要回……哪？”張磊探頭進來有點遲疑的詢問坐在病床上的人。

李仲堯的視線直直盯着沈清凡沒有移開，既然不是因為那兩個原因……

“我能和你回家嗎？”他語氣裡帶上示弱和懇求。

剛醒來時對外界的冷意和漠然在沈清凡面前完全消失，像是收斂了爪牙的犬，發出低聲嗚咽，來獲得對方的垂憐。

在旁邊圍觀的一幹人等表情複雜，更有甚者表情像是見了鬼。

沈清凡見他這個樣子也愣了一下，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

從醫院離開後，兩個人坐在升起隔闆的後座，之間隔了一段不小距離。

沈清凡坐在最右邊，身體都快貼上車門了，她扭着頭看向窗外一言不發。

李仲堯倒是想靠近她一點，但對方保持距離的态度明确，他也隻能看着她留給自己的後腦勺不知所措。

“我們……認識多久了？”李仲堯率先打破沉默，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唯獨忘了自己的愛人，但他很想現在就記起來，看着對方情緒不好自己卻無從下手的無力感讓他很難受。

沈清凡沒有說話，就當李仲堯以為她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她終于開口。

“十一年。”

“能和我說說那十一年嗎？”李仲堯小心翼翼的問她，嗓音艱澀。

沈清凡她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景象，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畢竟時間跨度太長，一時不知道從哪說起，而且，她也不确定再說起從前對現在的他們還有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