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溪,還是幫我做個拐杖吧。”石方巳也扔了那小樹枝。
然而周行照樣不肯松口:“咱們走的都是山路,你架着拐怎麼走?回頭還不是要我背,到時候帶着拐杖不累贅嗎?”
于是,石方巳終于還是沒能得到他心心念念的拐杖。
兩人盤算道路的時候,說得輕輕巧巧,不過翻幾個山頭而已。
可實際走起來,才知道有多遠,兩人差不多走了将近兩百裡路,才找到一條河。
“大哥,你看這是泸水嗎?”周行問道。
然而半晌也沒有等到石方巳的回應,周行側頭一看,大哥竟睡着了。
周行便沒有再吵他,隻輕輕把石方巳放在地上,他自己也是精疲力盡地癱倒在地。
剛一倒地,石方巳反而醒了來,他坐起來,轉頭看看面前的大河:“到泸水了?”
“正是無法确定,隻可惜身上沒帶張輿圖,”周行拿胳膊将眼睛一遮,“管他是不是,我是真走不動了。咱們就從這裡順流往下吧。下遊總會有鄉縣人煙的。”
兩百裡路,說遠不遠,可到底都是山路,有的地方甚至連路都沒有,得披荊斬棘地,蹚出一條路來。兩人走到此間竟花了大半個月。
周行還得背着石方巳,他一路辛苦,臉頰的肉早就沒了,棱角也顯出了幾分鋒利。
石方巳心疼得不得了,一路鬧着要自己下來走,卻總也不能如願。此時見周行如此說,哪裡有不答應的,他巴不得讓周行輕松一些。
周行在地上躺了陣兒,算是休息夠了,便又爬起來砍樹、搓繩子,三下五除二地做好了一個木筏。
兩人躺在晃晃悠悠的木筏上,卻也不得安生,那河水并不是一條直道,小木筏時不時會被水流沖着,撞向河壁。
周行隻好同石方巳抱在一起,以防不小心給甩出去了。
“我如今才明白了,為什麼人都說‘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周行仰天感慨道。
所幸蒼天不負有心人,這條小河雖不是泸水,卻當真是通着泸水的。
小木筏順流直下三百裡,終于彙合了泸水,小木筏當即轉舵,順着泸水一路往下遊去了。
自從有了這小木筏,兩人如今是吃住都在上面。
周行便又恢複了他那能躺着就絕不坐着的狀态。
入夜後,周行仰躺在竹筏上,一手給自己當枕頭,另一手随意地插入水中:“大哥,看這天象,竟比我們進山前還要糟糕。也不知這下界如今怎麼樣了。”
“别貪涼,泡久了對關節不好,”石方巳把他的手從水裡撈出來,用自己的袖子給他擦幹,“如今想這些也無用,等咱們回了家,你一聯系玄天城的僚佐,不就能知道了嗎。”
“也是,多想也是無用,”周行卻又是想到石初程,“卻不知鹿娃如今回家沒有。白霓那邊的事情當已經處理好了吧?”
周行說完,沒有得到回應,轉頭看去,見石方巳竟就着給自己擦手的姿勢睡着了。
周行眼角微彎,也不再說什麼,隻将人箍在臂彎裡,也合上眼睛睡了。
一夜無話。
到第二日清晨,周行是被兩岸的猿啼吵醒的。
他有些茫然地睜開眼睛,向四周看了看,頓時大驚失色,忙推石方巳:“大哥,大哥,醒醒。”
石方巳卻睡得深沉,周行又搖又晃的,好容易把他喚醒了。
“怎麼了?”石方巳悠悠醒轉,依舊是睡眼惺忪。
“咱不是說到戎州轉向北上嗎?”
“對呀。”
“你看這山勢,”周行指指兩岸高山,“我記得咱們當年從長江西去,是經過過這裡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已經錯過了戎州了。”
石方巳一驚,連忙要坐起來,可睡了一晚,有些手足乏力,手臂一軟,差點跌回去。
周行見狀,忙伸出手來,将他扶住。
“咱們果然已經離開泸水,到了長江之上了,”石方巳扭頭四望,一時有些錯愕,複又轉向周行,“咱們睡了多久?一夜能飄出去這麼遠?”
兩人一時間,便也隻好面面相觑。
他們倆實在是太累了,這一覺卻當真不知睡了多久。
“那咱們還調轉嗎?”石方巳問道。
“算了,咱們現在又沒有符咒加持,逆流往上太費勁了。還是往下遊走吧。等遇到人煙,先買些符紙,再做打算。”
周行一頭躺了下去,又伸出手,将石方巳一拉,兩人一同滾在小木筏上。
木筏一個趔趄,卻将一角堆着的各式野果滾了下去。
果子們一個接着一個,“噗通”、“噗通”地落入水中,卻根本是無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