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娃!快出來!我們回來了!”
周行剛回家就扯開嗓子叫石初程。然而連叫了兩聲,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小院裡空蕩蕩的,石初程并不在家。
“這小子跑哪兒去了?”周行嘀咕道。
“鹿娃隻怕多日沒回來了,”石方巳趴在周行背上,看向小院那一地狼藉的落葉,“光是這地就該有半月沒掃過了。”
周行哼哼道:“這小子,叫他看個家,自己倒跑了。”
要說這事兒,其實也不能怪石初程。
周行同石方巳這一去,就将近兩年。石初程不用照顧阿耶了,也沒有什麼别的事情好做。
他原想着在家好好修煉,提升自己的修為實力,等到阿爹同阿耶回來,好給他們一個驚喜。
怎奈俗世中就不是個修煉的好地方。
這頭一個,俞無筌正到了人厭狗嫌的年紀,三天兩頭來找她小舅父玩兒,不是拽着他爬樹掏鳥蛋,就是拉着他上房揭瓦片。
石初程簡直是一個頭兩個大,他一個二十出頭的大小夥,哪裡還會對這些搗蛋的事情感興趣。
可不陪俞無筌玩兒吧,怕她自己玩兒出事情來,陪她玩兒吧,在阿姊那邊又落埋怨,怪他不教點好,天天陪着孩子瘋。
石初程痛定思痛,決定做出個表率來。
他先是妄圖教俞無筌讀書認字。
然而他家的坐席就像是長了釘子似的,俞無筌一坐下去,就渾身難受,撒潑打滾的,非要出去玩兒。
石初程在俞無筌面前素無威信,每每都在小筌兒可憐巴巴的眼神中敗下陣來,縱容孩子這一點倒是跟周行如出一轍。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一次俞無筌自告奮勇,要幫石初程上房曬魚幹的時候,她自吹能飛天遁地,要給小舅父表演一個身輕如燕,誰料樂極生悲,一腳踩空,從屋頂滾了下來。
情急之下,石初程飛身上房,半路把她接在手中。
這下就完蛋了,給俞無筌發現真正能飛天遁地的,是她的小舅父,從此便扭着石初程要學如何禦劍上天。
石初程被纏得沒辦法,隻好教授了她一些口訣心法,帶着她練些基礎的,例如呼吸吐納的功夫。
還真别說,練這些,俞無筌竟真能靜上一靜。倒是給了城内城外的鳥獸蟲魚,一絲喘息的機會。
然而石初程并未能就此靜心修煉。
讨人嫌的,還有一位林遐,這兩年也三不五時來打聽大哥回沒回家。她也不是問了就走,每每來了,總要擺出長輩的架子,對石初程的生活諸多關心。
隻因她覺得大哥不在,她就得代大哥多照顧照顧她的大侄子。
石初程實在無奈,有一次同崔秀抱怨自己不得安甯。
崔秀便告訴他,自己在城外鳳凰山上,占了個山頭,邀請石初程來山裡參禅問道。
是以如今石初程大部分日子都待在鳳凰山,隻偶爾回家來看看,周行他們回來沒有。
石初程今日也是照常在山中打坐。
這靜室是崔秀專門給他找的一個山洞,裡面打整得幹幹淨淨,鋪上了軟和舒适的坐墊,務求令人感到十分的舒适。
唯一的問題就是,太舒服了一些,打坐的時候,容易睡着。
就在石初程再度昏昏欲睡的時候,他面前青煙一閃,周行的聲音傳了出來:“鹿娃,在哪兒呢?我們回家了,沒事兒就趕緊回來吧。”
“诶!就回來!”
石初程聞言大喜,當即蹦了起來,收拾收拾就沖出了靜室。
他打算跟崔秀道個别,就回家。
然而人類的悲喜并不相通,彼時的崔秀正在大發雷霆。
“行軍總管又怎麼樣,從我門口過,就得分我一半。要是不肯,哼!他也别想安安穩穩把那筆錢帶走!”崔秀如今長得又高又壯,發起怒來,氣勢非凡。
一衆仆從戰戰兢兢地躬身低頭,誰都不敢在此時出聲。
“阿秀,你這是要收買路錢嗎?這......不妥吧?”石初程走上前去,表情頗為不贊同,“君子愛财取之有道,你怎麼能強搶呢?”
“他那錢難道就幹淨了?戰場上收受敵軍賄賂,這錢,我就是搶了,又如何?”崔秀見是石初程來了,把他那沖天的怒火收了一收,卻依舊是一臉的不忿。
“行軍總管擅自收受敵軍賄賂,難道國法不能管他了?”石初程耐心引導道。
“有道理,他要是不分給我,我就去告禦狀。反正我過兩日也要去長安的。你那縮地符再給我幾張,我可經不起翻山越嶺的折騰,有那寶貝,我也好早些到長安。”崔秀道。
“我回頭畫了給你送來,”石初程有些頭大,又問,“那總管是在哪裡打的仗?是勝是負?”
“就在咱們南邊的邊境上,打的南甯夷,”崔秀說着,轉頭去問身邊的仆從,“是勝了吧?”
仆從連忙躬身答道:“回大王,勝了,說是破了叛軍三十餘部。”
石初程給他分析道:“他既勝了,回到長安必然加官進爵,正是鮮花着錦、舉國慶祝的時候,你這時候去告狀,誰會理你?”
崔秀簡直氣結,抽出背後箭羽,往前就射。彼時遠近都有仆從忙活,正有幾人在射程之中。
那幾人見他舉箭,怕被射中,可又怕擅自躲避會被主君責罰,抖得篩糠似的,一個個隻好朝石初程投來求助的目光。
“阿秀!”石初程加重了幾分語氣。
崔秀鼻子裡哼哼兩聲,箭頭上轉,嗖、嗖、嗖地往天空上射去。
石初程搖搖頭,終是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