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循着聲音的方向,走到一間石室的門外,悄悄往裡看去,隻見一個渾身滾得髒兮兮的小妖正被塞進一個巨大的煉丹爐裡。
那小妖滿臉驚惶,四肢并用抵住爐口,無論如何也不願進去。
可他那細胳膊細腿哪裡是身邊幾個家丁護院的對手。
那些護院将他手腳從爐口扒拉下來,輕輕松松就把他塞進爐中。小妖凄絕的哀嚎瞬間傳出來,然而爐口很快就被堵上,聲音也被阻隔在裡面,再也聽不分明。
周行見此面色一沉,他哪裡會不知道這是幹什麼。
妖靈煉制虛壹果,若是自願,自有自願的法子,花十數年或者上百年的時間與那果子相輔相成,既不損修為,又能修功德;若是不願,自然也有強逼的法子,可強逼的法子千千萬,眼前這種卻是最快速也是最殘忍的一種。
先将妖靈塞進煉丹爐,外間的人自特殊的孔洞将濁息注入,再點上火。
那妖靈為了活命,隻能用真元護住自己身體,同時也就包裹住了那濁息,慢慢的濁息便滲入妖靈内丹。
妖靈為了不被濁息侵蝕,迫不得已就要用自己修為去淨化濁息。
等到濁息完全淨化,妖靈的修為也耗盡了,一顆妖丹就化為了虛壹果,是個殺雞取卵的狠毒法子。
那些家丁護院封上了爐門,就要點火。
這爐子一旦點燃,裡面的妖靈生機可算斷絕。
周行正欲出手救那小妖一命,俄而石梯上又傳來哒哒哒的走路聲。
見有人來了,周行閃身讓在一邊。
來人是個總管打扮,他走到爐子前面說道:“主人要見他,放他出來。”
這些護院見他發話,二話不說打開爐門,将那小妖拎了出來,扔在地上。
那總管居高臨下觑着他,滿面冰霜:“今番算你好命,有堂上貴客為你求情,主人留你一命。今後若再敢逃,定要你小命。”
小妖劫後餘生,早吓得面無人色,此時站也站不起來,一個勁兒在那裡哆嗦。
總管露出鄙夷的神色:“隻當是多麼厲害的嬌客,在我平樂洞天居然也敢出逃。如今又做出這畏畏縮縮的模樣給誰看?”
小妖渾似沒有聽到,依舊縮在那裡發抖,那總管不耐煩地拿腳踢他:“還愣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跟我去磕頭。”說罷轉身就走。
一旁站着的護院極有眼色地将小妖架起來,跟着總管走了。
隻見那總管輕車熟路,帶着人七繞八拐就到了花廳,向那濁修複命。
那濁修青崖揮退總管,朝石方巳龇出一口大闆牙:“道友若是喜歡,這小妖便送與道友好了。他雖粗苯,倒是還能伺候人。”
石方巳忙擺手拒絕:“我怎好奪人所愛。”
青崖道人笑得熱情:“不過是個煉制虛壹果的嬌客,哪裡值什麼了?倒是故人重逢,乃是天大的喜事,這個小小的禮物還請道友收下。”
原來這青崖道人同石方巳乃是舊識。當年石山君的厲害,他是親眼所見。
如今再見,不由生了招攬的心思,便纡尊降貴地又是請宴,又是送禮,以向石方巳示好。
石方巳又哪裡看不明白青崖道人的心思,隻是一則,他如今早不是當年那個胸有大志,廣交天下大能的莽蒼山君了,二則這濁修欺男霸女,他也着實不屑與之為伍。
他立時就要推辭:“青崖毗羅盛情款待......”
正這時一個聲音在他耳邊低語:“收下吧,那孩子怪可憐的。”卻不是周行是誰?
他竟仗着隐身符,偷偷溜到了石方巳身邊。
石方巳乍然聽他出聲,不知緣故,心中詫異非常,面上卻不動聲色,隻見他一個磕巴都不打,繼續說道:“如此,在下卻之不恭了。”
他話音剛落,就感覺一個人不客氣地往自己身邊一坐,扭頭看時,又什麼也沒瞧見。
他心裡明鏡一般,知道定是周行使了隐身法到了這裡,當下也不聲張,依舊和那濁修聊天。
青崖道人待客原是分席而坐,石初程也自有一桌,是以周行坐下,也無别人察覺。
周行坐是坐下了,卻不老實。
這一桌珍馐當前,他哪裡能忍住,于是這樣吃一點,那樣嘗一點。
石方巳悄摸看去,桌上食物正在一點點減少,就知道是周行偷吃。他怕青崖道人察覺,隻好見哪樣食材有動靜就跟一筷子去,為周行打掩護。
周行本來打算嘗一點就好,如今有石方巳縱容,便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他一門心思隻管吃東西,石方巳卻一面要看他動靜,一面又要應付青崖道人,左支右绌好不辛苦。
誰知周行見他如此,越發來勁了,仗着沒人看得見自己,笑得直打跌。
那邊石初程吃飽了,放下筷子去看那小妖。
那小妖蕉鹿就跪在他面前,側對着他。
石初程見他早間花蝴蝶一樣的衣服如今黑得隻如抹布,因問道:“你剛又摔跤了嗎?”
蕉鹿驚魂未定,竟沒顧得上回答。
青崖道人見蕉鹿不答,頓時氣惱,他胡子眉毛都倒豎起來,斥道:“貴客問你話,因何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