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句話聽在何富生耳朵裡,更像是覓到知音般熨貼,有一種看來我們都苦張小娟久已的同命相連。
何曦言還想再添把火,門外響起了開鎖的聲音,屋裡兩人就都住了嘴。
張小娟今天難得沒加班,回來的比平時早。她手裡拎着才從菜場買回來的菜,進門先跺了兩下腳,沒拎菜的手在頭上和衣服上拍了拍,埋怨道:“早上還好好的,臨下班就下雨,還越下越大,冷死了。”
何曦言這才注意到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瓢潑大雨,窗外的枯枝被風吹得搖頭晃腦咔哧作響。他趕緊從衛生間拿出幹燥的浴巾批到他媽身上,順手接過她手上的菜,心疼地說:“你先去洗澡,我來摘菜。”
張小娟摸摸何曦言的腦袋,輕輕地嗯了一聲,搭着浴巾進了衛生間。
何曦言不知道有沒有看錯,他媽的眼睛似乎有點紅…
張小娟很快洗完了澡,大概因為要趕着做飯的原因,頭發都沒吹幹就進了廚房。
晚飯的時候,張小娟才注意到何富生頭上腫着的大包。她急得碗筷一扔,擔心地上前查看,卻被何富生不耐煩地推了回去。
“怎麼了這是,怎麼摔成這樣,讓我看看啊。”
何富生不想提這事,想起來都丢臉,不耐地說:“别大驚小怪的,吃飯。”
張小娟知道他要面子,也沒再繼續追問,隻叮囑道:“記得24小時内要冰敷,72小時之後再熱敷化淤…”
“就你懂,就你能,别人都不知道,顯擺什麼!”
“爸!”何曦言打斷他的話,想岔開話題,卻聽他媽說道:“我就提醒你幾句,你受傷了我關心你,有錯嗎?你有必要句句夾槍帶棒地對我嗎!”
何富生一貫是發完脾氣就不理人,也不管别人是氣是急還是委屈,隻要他自己舒坦了就行。
張小娟見他這個态度情緒也上來了,撂下碗筷,語氣委屈又憤怒:“我每天上班那麼忙,回來還要洗衣服做飯,你有關心過我累不累嗎?你工作比我自由,下班比我早,你為我和兒子做過一頓飯嗎?現在我隻是關心你而已,你有什麼資格對我發脾氣?”
沉默…
“何富生,你說啊,你到底想怎麼樣!”
“老何,嫂子,我特意做了幾塊小蛋糕,你們在家嗎?”
兩個女聲同時響起,一個在屋内咄咄逼人句句诘問,一個在門外親密婉轉溫柔解義。
何富生像是被解了穴道一般放下碗筷站了起來,促着眉頭對張小娟囑咐道:“夠了,消停點,别給我丢人。”說完才走過去開門。
梅韻靈換下了白天穿的長裙,換上了一身粉色的毛絨睡衣,頭上帶着粉色的蝴蝶結發箍,頭發随意地紮了兩股放在前頭。她本來就年輕,似乎也不曾為錢發過愁,保養得很不錯,這樣一打扮竟絲毫不違和,甚至透了些嬌俏。
何曦言真真切切感覺到他媽絕對鬥不過這個女人。
“不打擾吧?”梅韻靈雙手捧着個小托盤,裡面盛着六個紙杯蛋糕,“我做了一下午,就這最後一盤成功了,我留了兩個給安安,剩下的你們拿去嘗嘗,看味道怎麼樣。”
“你自己嘗了沒?”何富生嗔怪道。
梅韻靈将托盤塞給他,微微歪着頭嬌笑道:“你們和安安替我嘗一樣的。”
“在門口說什麼呢!家裡這麼大位置不請人進來坐坐?”張小娟雙手抱臂冷冷地看着門口的倆人。
“不用了嫂子,我就來送點蛋糕,下午麻煩老何給我當苦工了。蛋糕我自己做的,你們嘗嘗,喜歡我下次再給你們做。我先走了,安安一個人在家呢,晚安啦。”梅韻靈臨走前,對着何曦言的方向很誇張地揮了揮手,“小言拜拜,明天再來找安安哥哥問題吧。”
梅韻靈雖然走了,但她留下的無聲的硝煙更濃密得彌漫在何家。
張小娟氣得沖進衛生間一直不出來,何富生躲去陽台抽了半個多小時煙,何曦言在房間裡心不在焉地做作業。
窗外的雨嘩啦啦地砸在雨棚上,沒一點變小的趨勢。夜越來越深了,除了雨聲,再也沒有别的聲音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