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壯歇了幾口氣,知道南葵好說話,他撓了撓頭,開門見山道:“就是想拜托你幫我去買運動會的裝飾,我也不知道什麼地方有彩旗彩帶的。”
“你們女生不是都喜歡那種花裡胡哨的小裝飾嗎?我不懂這些,就尋思讓你幫我去買一些。”
他又補了一句:“錢是從班費裡扣的。”
“可以是可以。”南葵面露遲疑,“可是我放學的訓練怎麼辦?”
陳壯嗨了聲,“這有什麼的,我去幫你給體育老師請個假。”
他都這麼說了,南葵也沒有什麼好糾結的了,她小心翼翼的收好班費,思索着運動會需要買什麼。
她先買了用來加油助威的充氣棒,為了以防有人出現身體不适,她又跑了趟藥店,最後又去了零食店買了補充能量的能量棒。
南葵看了眼天色,猜測着時間,她買東西花費的時間不多,現在天還沒黑。
她得把這些東西運輸會學校。
不然帶回家了還得再帶過去,很麻煩。
南葵費勁的空出手,碰了碰口袋裡的零錢,還得把這些轉交給陳壯。
幾根手指都被袋子勒出了紅印,南葵沉了口氣,調整了一下呼吸,暗暗咬牙,等會她一定要殺到操場好好讨伐陳壯。
到底她是體委還是他是體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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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未明今天穿的很正式,西裝革履,領帶系的一絲不苟,讓他看上去多了幾分成熟感。
車裡飄着微苦澀調的香水味,他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叔,你說他們今晚會來嗎?”
陳叔答,“肯定會的,先生夫人都說了今晚會回來吃飯的。”
從鏡子裡看到他的模樣,陳叔又忍不住心軟了幾分,“先生夫人看到你這麼懂事,肯定會很高興。”
懂事?
蔣未明心裡有些譏諷,語調平鋪直叙,“是嗎?”
街景飛速倒退,蔣未明看到了握着手過馬路的小學生,是他曾經讀過的小學的學生,他有些恍惚。
緊急着眼前閃過了盛着嫌棄又冷酷的眼眸,牢牢的刻在了血脈相連的脊背裡。
三年前的夏天和後來蔣未明經曆過的夏天都一樣炎熱,隻不過那一年讓他印象最深。
那一天,他在外面玩的滿身大汗,直到朋友說要回家了,蔣未明才發覺天空變成朦朦胧胧的深藍,媽媽會擔心的。
蔣未明伸出腿,跨坐上藍色自行車。
是爸爸媽媽因為他這次考試有進步而給他買的最新款,他特地騎出來和同學們得意得意。
滿足了虛榮心的蔣未明心滿意足,他慢悠悠的騎回了那幢教師宿舍。
此時夜幕降臨,像是拉開了什麼驚悚故事的帷幕,昭示着不好的預感,
小小的樓道擠滿了人,蔣未明不明所以,走進幾步,發現是他家門口引發的騷動。
鄰居的門開了一條小縫偷窺着,不敢明目張膽,怕被這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看見。
那些人穿着統一的黑色服裝,手臂的肌肉發達,領頭的老頭是唯一一個比較特立獨行的,他頭發半白,優雅從容的氣場讓他看上去像一個老紳士。
他警惕道:“你們有事嗎?”
無他,這些人看他的眼神很耐人尋味,領頭的老人細細打量着他,随後,目光摻雜着隐蔽的微妙。
這種粗野的氣質,管家失望的搖了搖頭,看來得費工夫教他了。
蔣未明被他看的發毛,剛想發問,在裡面聽到外面動靜的祁父祁母出來了。
一看見他,媽媽就抱緊了他,力道很大,蔣未明差點喘不過氣,他掙紮了下,“媽媽,我都多大了。”而且還有外人在。
安靜的環境裡隻有類似抽泣的聲音,蔣未明察覺到了一絲不對,睜開懷抱,祁母眼睛濕潤,裡面有濃濃的不舍。
他擡頭,發現爸爸也是一臉沉重。
蔣未明很不安,似乎有什麼脫離他的掌控了,他們家不賭不嫖,怎麼會有人像讨債一樣找上門?
他心亂如麻。
這時,管家開口了,他微笑道:“少爺,我們來挑戰帶你回家。”
一個真正與你血脈相見的家。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陌生的一切讓蔣未明惴惴不安,他拘謹的坐着,感到一陣如芒在背,即使不了解,他也看出了這輛車的價值不凡。
真正的家是什麼意思?為什麼爸爸媽媽這麼輕而易舉的就讓他們把他帶走了?
心裡盤繞了許多疑問,他還是忍不住了,問旁邊的管家:“你們到底要帶我去哪??”
管家微笑,依舊公式化的回答,“帶您回家。”
作為管家,他不會多嘴解釋什麼,這都應該留給主人家解釋。
因為這句話,蔣未明心裡的不安到達了一個頂峰。
蔣未明眼睜睜看着車流漸漸遠離人群,進入了一片安靜空曠的地方,在往後,一道鐵門攔住了他們,旁邊的保安看了眼車牌,開門讓他們進去。
他的眼睛不自覺睜大。
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颠覆看他所有認知,那些宏大奢華的别墅,他從沒有看到過。
他忍不住趴在車窗上。
管家瞥了他一眼,随即閉目養神。
車停了。
站在這扇大門前,蔣未明臉上露出些惶惶的怯懦。
他看回頭看了眼管家,管家低斂着眸,似乎在等他動作。
蔣未明輕輕推開了門,像是怕打擾到裡面的人。
他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眼花缭亂,名貴的瓷器擺在一角,有許多他叫不出名字的東西,頭頂的樣式繁複的燈比他房間裡的亮了不知道多少倍。
管家盡職盡責的把他領到了客廳。
沙發上對立坐着一對男女,女人的外貌保養的很好,看上去年紀不大,她撩開眼皮看了蔣未明一眼,然後興緻缺缺的收回。
男人倒是眼擡也不擡,對他的到來沒有任何反應。
良久的沉默,女人慢悠悠的放下杯子。“沒想到這就是我生的正牌貨,都被不三不四的人養的上不了台面了。你真厲害,連這種最低級的意外都能搞出現了。”
她直勾勾的看着對面的男人,語氣夾槍帶棒。
男人波瀾不驚,“然後呢?找回來就可以了,左右家産沒有給毫不相幹的人。”
聽着他涼薄的話語,女人笑了,輕蔑又嘲諷,她慢悠悠道:“也是,真是慶幸啊,把我的親生兒子找回來了。”
他們是家族聯姻,為了利益的最大化。他們在在外面各過各的生活,既然是家族聯姻,就不會有情愛的摻雜,這樣的關系更單純。
不過他們的親生小孩一定會繼承所有的财富。
她看向蔣未明,笑着,眼裡卻沒有笑意,隻有冷然的審視,“過來。”
蔣未明機械的走過去,不懂怎麼安放手腳。
“聽說你叫祁未明?”女人不耐的撇了撇嘴,吩咐從剛剛到現在,在一旁如同隐形人般的管家,“等會帶他去改性,礙眼。”
男人合上文件,終于看了看這個男孩,他慢條斯理道:“聽得懂我們在說什麼了嗎?”
蔣未明搖搖頭,過了一會,又點點頭。
女人揉了揉眉心,“看着跟個傻的。”
男人招了招手,蔣未明走到他面前,他吐字緩慢,一字一句像是再讓他認清楚現實,“你是我們蔣家的孩子,從出生起就被抱錯了,我們會為你安排更好的生活。”
他眉眼似乎有些許溫情,又似乎是鏡花水月。
“你也不用擔心你的養父母了,我們已經給了他們一筆錢,替你報答養育之恩。”
男人的手不容拒絕的握住了他的肩膀。
蔣未明嗫嚅的動了動唇,說了一個好,像是個被推着走的人。
心裡的疑問像是一團解不開的毛線球,可他不敢問。
女人這時開口:“說明白了就好。”
她看了眼離得最近的傭人,“叫蔣憑下來。”
傭人低眉應下。
蔣憑?
是和他交換了人生的男孩嗎?蔣未明莫名有點忐忑,那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的,他咽了咽口水,眼神不自覺的停在那條神秘的樓梯。
想着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會是什麼樣子。
過了一會,他看見了。
少年身着白襯衫,下面一件黑褲,看起來斯文幹淨,眉眼帶着矜貴的涼意,眼神深邃,眼神橫生的冷漠讓他顯得格外疏離,帶着距離感。
蔣未明屏住了呼吸,依稀能從這個男生的臉上,看出來幾分爸爸媽媽的影子。
這一刻他終于認清了現實,原來他們真的是被報錯的。
他心裡有些失魂落魄,又有些複雜,像是欣喜揉雜着彷徨。
他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同樣的白衣服,上面有幾團黑乎乎的污漬,看起來格格不入。他忍不住抓緊了衣擺,臉頰有些發紅。
還是沒忍住好奇,蔣未明又再次擡頭。
少年的目光有一秒和他遙遙相碰,平靜如水。
這一刻,他被襯托的像個井底之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