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尋與刑莽赈災的成績跟着回京的隊伍一并傳回了朝,而在朝内對二人成績議論紛紛的同時,宋雲栀也病倒在了回京之後。
雖不是疫病,但月事來時的積勞成疾,也幾乎要了宋雲栀半條小命。
又一次病來如山倒,卻是病在宋雲栀身上。
說巧不巧,宋雲栀這一病,倒是正如先前赫連尋在她前生錯過了嘉獎一樣,她也錯過了邝楚大賞赫連尋刑莽二人的陣仗。
而宋雲栀的病情不胫而走後,朝内外也對宋雲栀這個人多了不少争議。
……
禮旸王府。
顧婉出身禮旸王府,月末總有回門小聚的習慣。
在赫連府以娘家人的身份照顧宋雲栀良久,便是連小聚的時間都往後延遲了幾日。
顧衡如往常般在大門相迎,顧婉見他來連連擺手:“都說了不用接,回自己母家又不是去外人府邸。”
話雖這麼說,顧衡還是接下了顧婉手中食盒:“下人做事不精細,難得吃姐姐親手做的糕點,自然要細緻一些。”
“還是你妥帖,比你姐夫好多了,”顧婉說着笑起來,走向正堂時輕聲問顧衡,“不過你今日主動來迎我,想必還有别的要問吧?”
顧衡睫毛輕顫一下,面上笑容莫名有些苦:“如今她已是赫連府主母,我又怎好行逾矩之事。”
顧婉倒是不介懷這些,反而說:“縱使她嫁了人,我們兩家總還是有姻親關系,更别說你們還自幼便相識了,這經年累月的情分總比那赫連尋要深。”
顧衡沒有應答,反而是正堂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笑侃:“怎麼,衡兒也與赫連尋那小子能算上是經年累月的情分了?”
顧婉聞聲望過去,面上自在當即收斂不少,還行了一禮:“不知閣老也在,失禮了。”
閣老蔣巽隻是笑笑,擺擺手道:“唉,我就随衡兒來借你的光蹭上一頓,不必說什麼禮數。”
說話時,蔣巽重新端詳了顧婉一番,笑道:“不愧是禮旸王府出去的孩子,長久不見倒是出落得愈發溫婉了。”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他又搖搖頭:“世家出的都是浸淫在詩書禮樂裡得體的孩子,偏偏出了赫連尋那麼一個吃百家飯長大的野孩子。”
“也不知他已故的雙親知道自家孩子生成這般豺狼虎豹的模樣,會有何感想。”
蔣巽莫名說到這些,聽得顧婉顧衡皆是不好作答。
好在蔣巽并沒有進一步說道這些的意思,很快便問:“所以你們方才提到那小子,是在說什麼?”
顧婉側眸望了眼顧衡,見顧衡表以肯定似的微微颔首,便重新挂上笑意走上去。
落座時,顧婉解釋道:“并非是說衡兒與赫連尋,是說栀兒呢。”
蔣巽一頭花發高束,看着卻仍然算是精神。聞言,他捋一把胡須,随即感慨道:“栀丫頭啊……那确實稱得上一句青梅竹馬了。”
“她也是個知書達理的聰明孩子……”
萬分感慨間,他看向顧衡:“栀丫頭跟了那小子,倒是可惜。若是你們能成一段佳話,倒也算是親上加親的一樁美事。”
一陣沉悶的笑聲随着腳步緩緩傳入正堂,顧鴻昇在顧衡顧婉先後起身的恭迎下落了座,随即沖他們點頭示意了下,開口對蔣巽道:“宋顧兩家已是姻親,若是衡兒再與栀兒結親,怕是要被人诟病兩家關系過密了。”
蔣巽笑而不語打量顧鴻昇許久,搖了搖頭便沒進一步點破。
隻是雖然不點破,除去他蔣巽不說,放眼這朝野内外,又有誰不知道他顧鴻昇無意隻吃宋家這一口肥肉。
片刻,顧鴻昇開口道:“不過宋雲栀加入赫連府,确實是件可惜的事。”
“嫁給其他安穩做事的言官,倒不至于做了好事有了成績,還被人說是别有所圖。”
對于宋雲栀随行一事,早便有人在暗地裡嚼起了舌根。
更不用說如今赫連尋有了成績,宋雲栀卻病倒了,情勢一度變得如話本一般波折。
有的人覺得是赫連尋不作為,将宋雲栀利用完了便放任其病倒在府邸,自己獨占功勞;
也有的人覺得,宋雲栀這是故意裝病,來證明自己此行付出不少,以此分了赫連尋刑莽的功績。
更有傳言,宋雲栀借機從赫連尋這裡撿漏,去拉攏赫連尋有意避嫌的徐笥。
不過安插了眼線的人,自然不會這麼認為。
“婉兒。”顧鴻昇突然叫顧婉。
顧婉忙應一句,顧鴻昇又接着說:“聽聞宋雲栀曾與徐笥有過來往,雖說隻是些人雲亦雲,不過你得了機會便從旁敲打宋夷一番。”
“女子涉政是大忌,”顧鴻昇語氣稍沉,“雖說宋雲栀已然出嫁,算是赫連府的人了,但既然她姓宋,宋顧兩家亦有親緣,便該多些分寸,别被人拿來當刀使還不自知。”
話說完,顧婉神色不可見地黯淡了幾分,但她還是恭敬地應道:“婉兒明白了。”
蔣巽見狀,左右觀望幾眼,随即揚聲而笑:“栀丫頭是個聰明的,自然不會忘了這一層。”
“王爺,我看你也是年紀大了,對子女憂思過甚了。”
話本應點到為止,誰知顧鴻昇又道:“陛下廢了世襲,衡兒又前程未明。我這做父親的,總要多操心一些。”
蔣巽稍頓,随即手點點顧鴻昇,對顧衡說:“瞧,王爺點我呢。”
桌上的氛圍頓時有些微妙,顧婉也不知在這之前發生了什麼,隻好恭敬地低頭,自顧自飲茶,又在桌子底下踢了踢顧衡鞋沿,暗地裡求助。
桌上茶又循了一遭,顧衡放下茶盞對顧鴻昇說:“父親不是新得了幾卷山水圖要與老師共賞?可要遣人去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