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李刻霜來說,阮柒像一堵始終無法逾越的牆。
每次交手,他都感到隻差一點。
他距離赢過阮柒,隻差一步之遙。
他單方面默認,隻要自己赢過阮柒,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将李無疏要過來,由自己照顧。
可當他每次覺得自己修為大有精進之後,再去挑戰阮柒,卻仍然差之毫厘。
即便對方隻是個瞎子,即便他極盡追趕,也望塵莫及。
就仿佛阮柒随心所欲地控制着自己的實力,恰好向他展示了略勝一籌的水平。
如果說隻有強者才配和李無疏站在一起,那普天之下,他隻認可阮柒一人。
但這家夥現在……
他在下方看着拉拉扯扯的師徒兩人,爆喝一聲:“阮柒你這個公狐狸精!”
李半初聽得傻眼。
早上被指為公狐狸精的人分明是李還是他,怎麼晚上就變成阮柒了。
李刻霜這前後态度轉換,也太大了。
阮柒對他的咒罵毫不在意,攬住李半初将他平穩放在院裡,便舉止有度地收回了手。
“李刻霜,你若敢動我弟子,就不準再踏入無心苑一步。”
這話令李刻霜立刻閉了嘴。
不能再踏入無心苑,就意味着再也見不着李無疏的面。阮柒一身獨門因果之術,言出必達,他承擔不起這個代價。
李半初朝李刻霜道:“你不要誤會!我對師尊斷無非分之想。”
這是他第二回強調這句話,連他自己都覺得,頗有欲蓋彌彰的味道了。
阮柒負手站在一旁,神色冷冰冰的。
就在李半初說完這話之後,他臉色似乎又冷了幾分。
李刻霜哼了一聲:“你雖無意,那也不防他對李無疏有二心!”
李半初道:“我實在不明白,你到底希望他守着李無疏,還是希望他離開李無疏?”
“我……”
“你若希望他守着李無疏,又為什麼三番五次來搶人?你若希望他離開李無疏,又何必介意我與他關系親近?”
李刻霜嘴笨,被問得張口結舌。
他又反問:“那你呢?”
這下輪到李半初張口結舌。
李刻霜絕地反擊,趁勢追問:“你希望他與李無疏長相厮守嗎?”
李半初聲音漸低:“那是自然……”
“那你向我發誓,不準借師徒之名有什麼親密舉止,不準對阮柒的示好有任何回應。”
“什……什麼?他何曾對我示好?”
“問那麼多做什麼,你隻管發誓!”
“我發誓……”
“大聲點!”
“我發誓!”
李刻霜滿臉得意,朝阮柒一挑眉。
阮柒拂袖離開,撂下兩個字:“荒謬!”
李刻霜哼了一聲,也扭身要走,卻被李半初攔下。
“霜師兄。”
這麼個稱呼,被李無疏一樣的臉喊出來,李刻霜感覺十分受用,立即端出身為師兄的威嚴來:“還有何事,半初師弟?”
“我聽說前不久,梁國國師忽然糾集各方術士,打算前往太微宗問罪,是因為什麼緣故?”
“他們丢了東西,懷疑是我幹的。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那此事為何不了了之?”
“這我哪知?可能他嫌路遠,或者畏懼我宗威名。”
李半初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
臭小子都當一宗之主了,可長點心吧!
“你搖頭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來無心苑求師那天是七月十六,阮柒出了趟遠門,聽說是去梁都。”
七月十五梁國特使遭劫。恰是當夜,李刻霜夜襲無心苑。
世上唯有一人可以證明李刻霜人在何處,那就是阮柒。
七月十六阮柒去梁都所為何事?自然是為李刻霜擺平麻煩。
李刻霜聽聞此言,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阮柒因為李無疏的緣故,對自己百般忍讓,但不知道阮柒背地還為自己做過這種事情。
也許他仔細琢磨,也能明白,自己這些年為何過得順風順水。
但他就缺了根筋,一根好琢磨的筋。他隻知精進修為武學,兩眼裡沒有别的事。
李半初輕拍他的手臂,言盡于此。
李刻霜獨立院内一動不動,久久不言。
*
入得師門不到半月,李半初終于在八月初一那天跟着阮柒去了一次市集,擺攤算卦。
市集熱鬧非凡,李半初許久不曾逛市集——不,應該說是沉浸式逛市集。
車馬往來,街巷熙攘,人間煙火氣,這回不似隔了層紗。
三才觀的肥美黃狸一屁股坐在他腳背上,被他一腳颠翻,炸着毛給了他一爪子。
這回阮柒若算錯卦,李半初可沒法分神幫忙。他隻好在旁見機行事,一旦阮柒算錯,就偷換卦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