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熱了，是有蚊子。”周瓊榮點點頭，忽然想到什麼，“對了，我就想問問小魚，那個蛋糕喜不喜歡？”

八卦的幾人聽見淩一媽媽問的這話，詫異地互相看了看。

其中，黃維在比賽時見過淩一媽媽，還幫人領了路去更衣室。

淩一媽媽親口認證地誇他是好孩子。

他也想吃蛋糕！

黃維放下筷子：“阿姨，我也……”

“不。”程浪捂住他的嘴，“你不想。”

黃維：？

季少虞自然也聽到了這句話。

他疑惑地看向淩一，用眼神問：什麼蛋糕？

淩一清了清喉嚨。

“媽，蛋糕我坐飛機的時候，不小心弄倒了。”淩一對着攝像頭說。

季少虞想起來了，淩一來接他的時候，好像是問過他要不要吃蛋糕來着。

他避開攝像頭，看着淩一，表情誇張地指了指手機，随後指向自己：你媽媽給我做的？

淩一竟然讀懂了他的意思，不動神色地點了點頭。

屏幕那邊的女士眼中有些失落，但還是說道：“沒事，讓你帶過去的确有點難，那麼遠的飛機……”

“阿姨！”

季少虞忽然出現在屏幕上，二人都有些驚訝。

“那個蛋糕淩一并沒有弄壞，是我沒吃。”季少虞扶着淩一的手臂，說出了實情，“淩一問過我，但我剛下飛機，不太想吃東西。隻是我不知道是您做給我的，如果知道了，我一定會吃的！哦！淩一肯定也是怕您傷心，所以才這麼說，請您也不要怪他！”

季少虞一口氣說完。

原以為，他會見到更加失望的淩一母親，卻不料——

“哎呀，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乖呀！”

周瓊榮雙手握緊放在胸口，看着他的眼神像是老母親打開盒子見到了一窩小貓時的慈愛。

“乖乖，沒事啊。是阿姨沒考慮周到，下次還是等你有空來家裡玩再做給你吃！”

季少虞笑起來，連忙答應：

“好，我一定來，謝謝阿姨！”

說完，他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淩一，示意他說話。

淩一沒動，就那麼垂眼看着他，眼神與淩母别無二緻。

他知道季少虞覺得尴尬，所以才有意避免再把他牽扯進來，随口說了個謊。可是小魚，善良的小魚總是會做出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季少虞：“看什麼？”

真的很喜歡你。

淩一：“沒什麼。”

淩一移開眼，手放在嘴唇輕咳一聲，看向屏幕：“媽，我先挂了。”

“等會兒！”周瓊榮連忙打斷，“我還想跟小魚說兩句話。”

要求的确有點奇怪，自己兒子就在跟前，怎麼就要跟他說話呢？

可淩一的反應更奇怪。

“媽。”淩一眉頭微微擰起，語氣無奈又有些強硬，“我先挂了。”

“噢，那好吧。”

“你怎麼回事！”季少虞一巴掌推開淩一，擠了過去，“阿姨，我在，你說吧！”

淩一捂着手臂：“疼。”

“忍着。”

“好。”

淩一挪到一旁，季少虞這才意識到，自己當着人媽的面，揍了他兒子，趕忙解釋：

“阿姨，我剛剛是……”

“看到你們感情這麼好，阿姨就開心了。”

季少虞：嗯？

可熱情的周女士沒再給他多想的時間，拉着他就聊了起來：

“小魚啊，淩一有沒有把阿姨幫你們求的平安符帶給你呀？那個符可靈啦，阿姨專門找大師開過光。淩一他結實，從小到大就沒受過傷，但聽說你腳踝出過事，阿姨還更擔心你多點，要照顧好自己呀，”

“嗯！”

季少虞看着周瓊榮，忽然有種說不出的親切。

“阿姨，我已經把它挂在我書包上了，會好好保管的，謝謝阿姨！我們在這邊一切都好，我也淩一會互相照顧的，請放心！”

周瓊榮看着他，越看越喜歡。

隻是，一想到自己兒子說的，人家小魚對他并沒有什麼意思，隻是普通朋友，不免得歎了口氣。

季少虞看着忽然情緒低落的周瓊榮，擔心地詢問：

“阿姨，怎麼了？不舒服嗎？”

“啊？沒事，就最近下雨，腰背疼。”周瓊榮随口道，“好了，阿姨不打擾你們了，該忙忙去吧。可一定要注意身體！”

“嗯，我們會的，阿姨你也是。”季少虞笑了笑。

随後，看也不看地伸手将淩一抓進屏幕，“說話。”

淩一乖乖入鏡，二人一起點頭說了拜拜。

“噗，像拜堂一樣。”

目睹這一幕的黃維啃着西瓜笑了起來。

說完，他發現同桌的程浪和鄧東都沒笑。

黃維疑惑：“不好笑嗎？”

“啧，兄弟，你還是不懂。”程浪惋惜地拍着他的肩。

笑話隻有是假的的時候，才好笑。

“走咯！回學校收拾收拾，各回各家咯！”

-

起了風，白刺刺的雨還沒落下，隻有烏青的天。

季少虞悶頭走在後邊，也不講話。

或者說，他從挂斷了淩一媽媽電話後，就沒怎麼講過話。

“我媽媽她隻是很喜歡你，但是很抱歉，如果她這麼做給你帶來了困擾。”

季少虞擡起頭，看向注視着他的淩一。

“沒有，不會是困擾！”

他急忙反駁。

淩一還在看着他，似乎是明白他還有想說的話。

季少虞抿緊了嘴唇，遲疑許久，終于在踏上宿舍樓梯時，講了出來：

“我也很喜歡阿姨，她跟我身邊的其他親人很像，但又很不一樣，我說不上來……”

他捏了捏手指，終于在走到宿舍房門前，對淩一說道：

“我在想，如果我媽媽還活着，可能也會像阿姨一樣。”

淩一在他身邊停下了腳步。

季少虞連忙解釋：“我，我沒有想跟你搶媽媽的想法！我隻是覺得這種感覺，會很像……”

見淩一不說話，季少虞更緊張了，慌忙說了聲對不起，就走進來房間，關上了門。

走廊上，淩一垂眼沉思片刻，慢慢擡起眼。

眼中的疑惑被無法言說的心疼所取代。

小魚，很擔心會搶走别人的「媽媽」。

他的親人，無論是小姨還是舅舅，都将他視為己出，甚至，從前他還會叫季斌淙爸爸。這是幸福的是，他獲得了他們毫無保留的愛。

可越是這樣，他就越惶恐。

他的舅舅，他的小姨，這兩個最像他「父母」角色的人，終歸是其他人的父母。他從心底覺得，自己的存在就是在霸占他的哥哥、姐姐的位置，搶走了屬于他們的父母。

所以，才會道歉。

為淩一媽媽對他的喜歡。

淩一閉上眼，重重地歎了口氣，敲響了房門。

“怎麼了？”

季少虞從門縫裡彈出一個腦袋。

淩一：“沒想明白，你為什麼要跟我道歉。”

季少虞看了他一眼：“沒明白算了，那就當我沒說。”

說完，他拉上門。

沒關上。

他低下頭，發現淩一伸出腳，卡住了門。

“就算是你覺得對我不公平，要道歉也應該是我媽媽，而不是你。”

淩一斜倚着門框：

“況且，我根本就不介意，我媽媽有多喜歡你。她看了你很多高中的照片，已經快成為我們家最喜 歡你的人了。”

“嗯？”

季少虞放下的心，又被最後一句話提起。

不是擔心和緊張，而是好奇。

“什麼意思？”季少虞看着他，“叔叔也很喜歡我嗎？”

“這個嘛——”

淩一單手環胸，擡起右手，慢慢摸着下巴，做出一副為難又思考的模樣：

“那你猜猜看，我們家誰最喜歡你？”

他沒想到，季少虞竟真的垂下眼，認真猜了起來，嘴角止不住地揚起。

“猜不到……不對啊！”季少虞回過神，“我為什麼要猜這個！”

見到淩一噗嗤笑了出來。

季少虞氣得踹開他的腳，狠狠關上門。

“幼稚！”

季少虞用力地打開登機箱，往裡塞着東西，邊收邊罵故意逗他的淩一。

這時，門被打開。

淩一就那麼堂而皇之地走了進來。

“喂！你不回去收拾東西，來我房間幹嘛？”

随後，他看着淩一慢慢擡起手，指向了他左側的床鋪——

淩一的床鋪。

季少虞：“……”

淩一東西不多，動作麻利，三兩下就收好了。

倒是他，還在跟箱子較勁。

想不明白，為什麼來的時候能裝下，回去就死活關不上了。

“我來。”淩一蹲下身，“你檢查一下房間。”

季少虞點頭，看了圈回來，淩一已經将三個箱子都放到了門口。

“這麼快！”季少虞拿起行李袋，對他豎起大拇指，“淩一，你太居家了！”

淩一笑了笑，接過他手中的行李袋：“走啦。”

還沒等他弄明白，淩一是怎麼做到推着四個箱子，還拎着個行李袋時，他們撞上了從對門從來的幾人。

“哇！”黃維被吓了跳，“淩隊，你的行李箱生了仨啊？”

“這我的！”

季少虞跳了出來，想從淩一手裡拿走。

箱子紋絲不動。

就背着一個登山包的黃維很是不解，問他：“小魚你東西怎麼這麼多？”

“不多啊。”季少虞指着箱子，一個個講解，“床上用品一個箱，衣服一個箱子，鞋子一個箱子。”

“那你幹嘛不直接買個大箱子！你這箱子好小！”

季少虞也愣住了。

“黃維，别丢人顯眼了！”程浪走過來，“這牌子隻賣這種登機箱，這三個就三十萬了好吧。”

“三十萬？這拿什麼做的？上古獸皮嗎？！”

程浪在黃維耳邊又說了句什麼，被按着揍了幾拳。

他笑着跑開，看見季少虞的箱子，同樣下意識地去拿。

箱子巋然不動。

“我來就可以了。”淩一對他說。

程浪：嘚，丢人現眼的成我了還。

一行人開始往樓下走。

淩一走在他前面，除了手臂肌肉微微凸起，看上去毫不費勁。

從小到大，幫他提箱子的人有很多。

傭人保镖自不必多說，身邊的朋友也總是照顧他，就像到了大學，鄧東、程浪和球隊的隊友都會幫他，但是，他從沒有過這種感覺。

——淩一不需要他說謝謝。

這種感覺，很奇妙。

到了大堂，淩一停下腳步，回頭看着他。

“小魚？”

季少虞心忽然跳得很快，腳步也是。

他朝着淩一小跑而去，想要問問他……

“少爺。”

季少虞的目光被迫移開，兩個穿着西裝的男人擋住了他的腳步。

“老闆和季小姐派我們來接您。”

季少虞愣住，看向一直凝望着他的淩一。

猝不及防的離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