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好,是因為……因為……”喬伊斯不知從何說起自己的感受。這一切明明是平步青雲的好機會,可是他總是從中嗅出一絲不安的氣息,仿佛是他的戰鬥直覺在向他預警危險。
這樣的的直覺在過往的許多次裡,曾險象環生地救下他的性命。喬伊斯無法不相信它。
這段時日自己全家的生活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軍團突然向自己抛來橄榄枝,父母的珠寶生意獲得了大把注資,原本隻是個小網紅的姐姐也在網絡上一躍而成炙手可熱的人物。
全家的前途和性命仿佛都系在了李家主的一念之間。全家仿佛都因為李家主的青睐而驟然從困境中脫離,仿佛以後的日子全都是平順和陽光。
最後,喬伊斯仿佛自暴自棄般說道,“我不知道,想想全是好處,但是我就是不想去。”李宴夏卻完全沒有不理解或者質疑喬伊斯的感受,仿佛對此早就習以為常。
畢竟李莫何的玩弄人心的手段曆來如此,他總是踩着對方所能接受的最後一步底線拿捏對方,用對方最在意的東西把對方鉗制得絲毫不能動彈。
如果被拿捏的對象是個一心攀附李家完全抛卻自尊和底線的人,或許能接受這個結果。但是喬伊斯不是,他參軍向上爬的動力完全是出于擁有平靜安甯的生活,而非權欲。
“你可以再想想,畢竟從哪個角度看這件事情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李宴夏平靜開口。
李家的每一個人都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思維方式,抛卻所有不必要的情緒和自尊,隻從利弊權衡的角度考慮問題的出路。
喬伊斯沉默看向李宴夏,目光裡難得的有了一點不贊同,就聽見李宴夏繼續說,“李莫何白給出的好處,幹嘛不要呢?無論想做什麼,都需要擁有權力。”她的語氣有些難得一見得活潑和随意。
她的話有道理,喬伊斯很能明白她想表達的意思。隻是,他即便已經在李宴夏的教導下深入學習了政治學,理解了權力交換中充斥着不甚純粹的東西。
可是在這樣即将分離的場景裡,喬伊斯突然察覺到了自己心中真正的抉擇,明白了自己的心。
喬伊斯不想在這個荒唐腐朽的世界裡繼續苟延殘喘,他向往三年前溪荷在耀星花運動簡章裡所描述的那個平等、民主、自由的世界。他私心裡想要和溪荷并肩作戰,想……留在溪荷的身邊。
為什麼呢?喬伊斯隻知道自己心中有強烈的對于溪荷的保護欲。在他眼裡,溪荷不是高高在上足以定人前程生死的李大小姐李議長,隻是冰雪荒原裡在桌前燈下皺着眉頭詢問他的少女。
可是,李宴夏不隻是溪荷。李大小姐的身份是她與生俱來的身份,李議長時期則是她最意氣風發的時刻。
前幾天,在李宴夏因為芙拉蘭朵公主的召見進宮時,李莫何突然命人把喬伊斯和阿諾德作為随從一起帶到了芙拉蘭朵公主的秋露宮裡。
那天秋露宮裡的芙拉蘭朵公主和李宴夏對各種周圍的各種事物,已經是司空見慣到提不起興趣。可是這些對喬伊斯和阿諾德來說,與另一個世界無異。
芙拉蘭朵公主和李宴夏在陽光下打網球,在馬場上跑馬,在植物園裡賞花,将時間揮霍給興趣和閑暇。至少在那一瞬間,兩人享受着自由與快樂,而非憂愁今後的生計。
與他們所經曆的那種時時刻刻都緊繃着神經,操心着遠慮近憂的狀态完全不同,喬伊斯和阿諾德這一刻突然頓悟了上層權貴最珍貴的東西并非權勢,而是權勢衍生而出的自由。
過去,喬伊斯也曾模模糊糊得察覺到溪荷與自己之間橫亘着深不見底的天塹,可從來沒有任何一個瞬間像現在這樣如此明朗地看清楚。
喬伊斯定定地注視着溪荷,走到她面前,近乎虔誠地半跪下,一句話差點脫口而出,“溪荷,我……”李宴夏微微俯下身,将食指點在喬伊斯的唇上,“噓,誓言不必說出口也依舊震耳欲聾。”
李宴夏的眼睛如那天晚上一樣灼灼奪目,喬伊斯注視着她。他有千言萬語壓在心裡卻因為那根輕輕點在唇上的食指而無法開口。
第二天,喬伊斯就這樣懷着滿腹心事離開。而身後槭舍内的李宴夏,心中有個灼熱的計劃漸漸成型。
如果這個新星球真的如李莫何所說資源充沛,而如今喬伊斯明顯是傾向于自己過去的耀星花運動的。那麼她是不是能借助喬伊斯探索新星球的便利,以資源儲備豐富的新星球為根據地,拉攏起一支武力裝備的隊伍,彌補過去耀星花運動中在武力上的不足?
如果能做到這一切的話,那這一次的變革結局會不會與之前的耀星花運動有所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