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信暈乎乎的,不知怎麼的就到這裡來了——這個他半年都隻能坐在門口的公寓。
還是原來的模樣,桌子、單人沙發、黑色工具箱。章信看了一眼,想,居然一點灰塵都沒有,尤董請人來打掃過嗎?
正出神,章信卻聽尤朗輕笑了一聲:“太久沒來,忘了規矩了。”
章信渾身一顫,從腳底漫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來。很久以前,他聽尤朗這樣說,隻會恐懼,可是如今聽到這樣熟悉的話,他卻有些想哭。
他終于,還是回到尤朗身邊了。
經過那些漫長寒冷的日日夜夜,聽過陰陽怪氣的嘲諷和奚落,看過拜高踩低的冷眼,他還是,回到尤朗身邊了。
鼻尖酸澀,情緒滾湧,就像可樂剛開瓶時冒出來的氣泡。章信回憶起自己坐在公寓門口等待的日子,坐在商務部工位上加班的深夜,還有他寫過的數不清的被肖揚直接拿去的策劃,做過的一份又一份根本沒用過的ppt,竟然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眼睫毛在一次又一次的扇動中漸漸濕潤,章信垂着頭,沒有動作,可是尤朗卻不願意陪他浪費時間,沉聲喚道:“章信。”
這一聲觸着章信的神經末梢,讓他西裝褲包裹着的臀部蓦然一緊,立刻反應了過來:“抱歉,尤董,我,我去洗澡。”
還是會臉紅。
尤朗沒有無情到對年輕人沒有一點心疼,雖說章信剛走完辛苦的大半年,理應讓他發洩一下情緒,好好安撫一陣,可是,尤朗覺得,這大半年,這個年輕人欠揍的事幹得實在太多了。
章信之前還有衣服留在這裡,三月底的天氣,穿不加絨的家居服稍微有些冷,尤朗體貼地開了空調暖氣,整個小屋子熏得暖烘烘的。
已經很久不挨打了,章信算過,以前挨打,少的一個月一次,多的連着好幾天,那時候習慣了,倒也不覺得非常羞恥,現在過了大半年,一想到要脫褲子挨打,他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尤朗。
章信半步半步地挪到尤朗面前,像有人把他的腳踝綁起來了似的,又像是個要出嫁的黃花閨女,嬌羞得連話都說不出。
尤朗坐在單人沙發上翻雜志,頭也不擡,隻見那人影落在跟前,沒有動作,也沒有聲音,心中不住好笑,面上卻不容情,道:“褲子不會脫,要我幫你?”
“不、不是,”一朝回到解放前,章信仿佛比第一次來這裡挨打還難為情些,“我、我……尤董,要、要打多少?”
“打到,”尤朗擡起頭,“啪”一聲把雜志合上,“把你這半年的賬算完為止。”
尤朗瞧他明顯僵了一下,尤其脖子,跟要被人扭斷了似的,心想,這麼害怕也是該的,今晚确實不好過。
“過去吧,自己挑工具。”
啊?挑、挑工具,章信的心懸在嗓子眼,腦袋全是空的,雙腿軟得像踩不着地面,過了一會兒,扭頭看向那個工具箱,想,以前尤董都不讓他挑工具的,怎麼這次……
“問問自己的屁股,該被什麼教訓,就選什麼。”
尤朗這話說得雲淡風輕,卻讓章信内心波濤洶湧,問問自己的屁股……
說來奇怪,本來空無一物的腦袋,此時卻活躍了起來,章信居然想到自己和屁股對話的場景。
“小屁股,你想被什麼工具打呀?”
“要輕一點的。”
“但是,那樣尤董會不高興。”
“那就重一點吧,可是我好疼。”
“你每次挨打都疼嘛,忍忍就過去了,尤董不是經常說你欠教訓?”
“嗚嗚嗚你不能跟尤董說打輕一點嗎?”
“你不要想着逃避,我看就該重重地教訓你!”
“不要不要!”
……
章信被自己無語到了,搖了搖頭,把這奇奇怪怪的場景從腦子裡驅逐出去,然後慢慢走過去打開了那個黑色的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