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董,這次會議記錄需要您簽字歸檔。”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内,長相清秀的年輕人站得筆直,身上西裝熨帖齊整一絲不苟,隻是眉眼間還有些許殘留的學生氣息,頗顯稚嫩。
“拿來。”辦公桌後的男人頭也不擡,一手拿着鋼筆在紙上飛速寫字,一手伸到半空,修長瘦削的手指穩穩當當,無聲地傳遞要求。
年輕人上前一步,雙手将厚厚的會議記錄送上。那手迅速将紙張一抓,轉了個方向,“啪”一聲丢在桌面上。
上次商務會談的記錄。按照公司的規定,重要的會議記錄都必須由這位尤董簽字後存檔,以便日後有需要時查詢。男人暫時放下了先前的工作,面無表情地翻看起會議記錄來。
辦公室内幹淨整潔,溫度适宜,濕度恰好,彌漫着淡淡的檸檬味道——這都是年輕人一點一點揣摩尤董心思後找到的最優解,尤董畏熱厭寒,喜歡新鮮的果實香氣,濃度以若有若無為最佳。長期揣摩尤董的喜惡,年輕人常常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這世界上最了解尤董的人?
“章信。”不冷不熱的一聲把年輕人的魂叫回了身體裡,他瞬間站直了,膝窩處都能感覺到筋被抻直的緊繃感:“尤董。”
“錯别字。”男人終于擡頭看他了,眼神很冷,冷漠的冷。全公司都知道尤董是工作狂,沒有感情的工作狂,眼裡除了工作,什麼也沒有,所有進過這間辦公室報告工作的人都被這種眼神盯過。
名喚章信的年輕人嘴唇一抿,不可置信地上前确認。他知道尤董最讨厭錯别字,記錄拿來之前檢查過了三遍,怎麼還會有錯字?
可是映入眼簾的确實是一個同音錯别字,章信一手抓過會議記錄,眼神一虛,那殘留的學生氣息便躍上眉心,連說話都快了些許:“怎麼可能?我看漏了?”
“啪!”
“啊!”章信手背忽然被重物敲擊了一下,手一松放開了厚厚的記錄,生硬的痛感浸入骨頭,讓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毛毛躁躁的做什麼?”男人不悅地看着他,眼神更冷了幾分,手中鋼筆一轉,放在了桌上。
章信這才知道,原來是被鋼筆敲了一下,可是鋼筆有這麼厲害?感覺都要把手敲腫了。章信腹诽,卻不敢當着尤董的面有小動作,仍舊站直來,道:“抱歉,尤董,我拿回去再檢查,确定沒有錯字了再拿過來。”
男人隻是看着他,話也不說。章信了然,微微鞠躬示意,拿着會議記錄退出了辦公室。
章信的秘書室就在尤董辦公室邊上,這一層樓隻有三間辦公室,另有一個小會議室,十分安靜,随便一點聲響都被襯得格外響亮。但好在隔音做得好,否則被人聽見挨罵,丢臉的隻有他。
不過說真的,章信常年坐在秘書室裡,大約每兩天就會看到有人被尤董叫進去罵一頓,要說丢臉,整個集團總部上下都丢臉,誰也别看不起誰。可是,罵就罵吧,怎麼還動手呢?
章信看了看挨敲的手背,一道绯紅的腫痕異常紮眼,心想,他大概是第一個因為工作挨打的人。
不過多虧了尤董這一敲,接下來的兩天,章信工作異常認真,不管什麼文件都詳詳細細地檢查三四遍,半點差錯都沒出。兩天後,章信拿着重新檢查過的回憶記錄進去找尤董,心中甚至有點隐約的小驕傲——這回可是一點錯都沒有!
可是尤董的表現也出乎他的意料。那個一臉嚴肅的男人接過會議記錄,看也不看,直接翻到最後一頁迅速簽了字,那筆頭晃得都快出虛影了。
章信十分不解:“尤董,不需要看一下嗎?”
辦公桌後的男人把簽了字的會議記錄往桌前一丢,靠着寬大的皮椅,看着年輕人:“我心裡有數。”
有什麼數啊?章信滿腹疑惑,卻不敢問,正要走,又聽老闆道:“對你的工作态度和能力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