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怎麼魂不守舍的?可是出了事?”
墨香渺渺,陸遐自思緒裡回神,對上妙雲眉間憂色,沾滿墨色的筆尖一頓,忙道,“無事,就是走神了。
女子音色慣是淡靜,這麼一聽也聽不出虛實。
聞言妙雲輕歎一聲,她摸索着拿過陸遐案前所書,“緩緩吧,佛經抄譯也急不來。”
這一時辰裡,她分神了好幾回,實在少見。
陸遐隻得擱下手中之筆,起身跪坐在她面前,歉然道,“…昨夜歇息得不好,精神便有些不濟…”
這倒是實話,她與沈應入了山洞,兩人清晨方歸,算起來一夜也才歇息了兩個時辰,她心裡想着事,以至于頻頻走神,連妙雲師太也看出來了。
“你這娃娃…”妙雲愛憐地責備一聲,“不是我發現你走神,還不肯明說…”
妙雲聽她口中緣由終于放下心,“既如此,早些回去歇息吧…”
“說了抄完一卷便一卷,況且蕭…他還沒回來。”時辰尚早,她答應了要抄譯經文,哪裡有半途而廢的道理,陸遐振作精神,重新要接過她手中書冊。
妙雲和藹一笑,聽音按住她伸過來的指掌,“今日還是算了吧,寄雪奴你不願回去,不如同我說說話…你與他是怎麼回事?”
師太執意不肯,陸遐隻得打消念頭,聽得她口中所問,不由一怔,“…您說什麼?”
妙雲聽了失笑,“你這孩子…你們早上那麼别扭,出了何事?”
清晨那蕭肅靜默的男子陪她一同前來,雖然言語與平日一緻,她到底察覺了一絲不同,總覺得兩人之間透着一絲古怪,加上寄雪奴又頻頻走神,便想着中間應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可她道未歇息好,又不太像了。
…出了何事?
陸遐一心想厘清山洞裡的古怪,冷不防聽她重新提起,不知怎麼地想起暗色裡的一幕,男子偉岸的胸膛和溫熱的…耳朵尖漫上飛紅,低頭道,“沒什麼事…”
山洞裡暗得不見五指,他…應當沒有發覺罷?
清晨他們從山洞裡出來,一心要避開庵裡的人,确實沒再說過話,以至于她忘了這回事。
他不知惱了不曾,那麼端方的人,拾了玉簪向她緻歉,估計心裡該過意不去了。
回頭…是不是也該緻歉?太失禮了,她并無冒犯之意,陸遐懊惱地想着。
“你呀”妙雲摸索着,慈愛地捋過她鬓邊青絲,“那孩子殺氣重,卻是個極有耐心的,你與他日後”
“我與他隻是權宜之計,日後總歸要分道揚镳。”想起男子靜肅緻歉的眉眼,陸遐淡去幾分笑意,正色道,“您莫要操心了。”
妙雲不知其中糾葛,聽她話音默默,半響才道,“如此。”
她還要再言,門口有人輕叩通禀,卻是沈應回來了,隻得按下不說,再問下去,寄雪奴怕是要惱了。
妙雲閉目,聽着她起身接過男子手中的東西,唇邊漾起深深笑紋,“藥材都齊了?”
“是。”沈應将門外曬好的藥物一一擺放在面前案上,候她一一再驗。
“藥材齊了,配成新藥丸還要好幾日,切記這幾日莫要勞頓再染了風寒。”
聽這話音像是送客之意,陸遐心知她定是要讓自己早些回去歇息,口中應道是,末了問了一句,“師太可能勻我些許筆墨?”
妙雲聞言一怔,擔憂囑咐道,“允你抄譯已是破格,萬不可半夜伏案再勞心費神。”
陸遐的性子,要是得了吩咐總是勞心勞神,若不看着些,隻怕又要熬上幾天幾夜,妙雲此時倒怨自己一時口快…她原該好好歇息。
陸遐要答話,卻聽沈應已應道,“我會看着她。”
看着她?看着她不讓她抄譯?偏偏他如此鄭重,陸遐哭笑不得,“誰說我要抄經文了…”
身側沈應一挑劍眉,黑沉靜深的眸子不信她所言,陸遐隻得實話實說,“許久未提筆作畫了,我練練手。”
自從在端州城裡傷了左肩,提筆作畫多有不便,她的确有一段時日未曾動筆。
“庵裡怕是沒有你作畫的石色…”
“無妨,隻是練練手罷了。”陸遐自然不敢奢望庵裡有齊全的石色,“借些紙筆也就是了。”
等取了紙筆文房四寶,謝過師太,陸遐輕聲掩上門,沈應要來接她掌中紙筆。
掩在袖下一截細腕雪白,甚至看得見細白下的青色,陸遐飛快地看了他一眼,猶豫道,“…也不重。”
“橫豎我也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