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雪色不斷,望遠皆白。
遠處的閣樓銀妝素裹,連綿出恢弘的氣勢,蕭瑟的寒風中,隻有陸遐一人。
似一縷幽魂,她幽幽從堂中穿過,神色焦急,步履匆匆,衣上發梢都是雪花,衣帶飄揚。
雪花打着旋兒撲面,青絲皆白,她未管分毫,步伐堅定,執意往她要到的地方去。
她執意要往同一個地方去。
陸遐知道自己要往哪裡,也知道自己為何焦急。
四時堂那株梅花,就要死了。
一想起這個,方寸之間濃重的懊惱,幾乎滿溢。
那株梅花就要死了,她該留在身邊的。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道,“你早該知道…”
她該知道什麼呢?陸遐凄惶地想,唇間痛極的話語被風聲卷去,又聽不見了。
穿過回廊,再過一個院子,就能看到那株梅花。
你知道的。
這條路自從她移栽之後,每日都要走上幾回,閉着眼睛也不會走錯。
隻要捱過去,就好了…
走到盡頭,就能看見…
你早該知道。
凜冽寒風裡不知送來誰的話語,溫潤如玉。
所求之事,看來隻宜遲了…
你知道。
話音溫和,她卻呼吸一窒,方寸之間湧上細碎的痛感,不覺痛彎了腰。
她委頓于地,大口喘息着。
是好簽,我那是喜極而泣呢!
再過去就能看見了。
總要親眼看看。
風裡送來破碎的音色,她按住胸口倉皇轉首,聽見有人應聲,唇角微微上揚。
是了,等到盡處,就結束了。
等她醒了,也就結束了。
是笑着的,可不知為何心痛如絞,她咬唇難忍眼角熱潮。
唇角微揚,那抹笑漸漸成了淚。
胸口翻湧的情緒決堤,方寸仿若刀割,她又哭又笑,幾欲癫狂。
我那是喜極而泣呢。
是好簽。
隻宜遲。
醒了,就結束了。
寒風削骨,等她回過神,仍舊站在夢境的開端。
她還未醒,夢還沒有到盡頭。
一遍又一遍,腳步不停,女子提起裙擺,步履匆忙,繼續趕路,恍若幽魂。
要到盡頭去,隻要到了盡頭,就能看見那株梅花。
盡頭。
夢裡的盡頭。
風裡送來一句詩,那人溫和嗓音幽幽道。
冬來嶺上一枝梅…
不好怪罪你一人…
當真是好簽嗎?
醒醒。
她要細聽風裡的話音,四時堂隻餘呼呼風聲,穿堂而過。
是了…還未到盡頭…看不見梅花…
她夢裡的盡頭,要到何處去尋?
醒醒。
快醒醒。
誰在說話?
暗夜裡,她朦朦胧胧醒來,床前一道霧影,夜裡…是誰?
有誰在那裡?!
她瞬間清醒,随着喉間尖叫出口,清寒劍光乍現!
霧影以詭異的姿态折返,陸遐竭力轉目去尋沈應,劍光環繞,兩人鬥得難分難解,一聲劍嘯,隔在中間的屏風碎裂成塊!
陡然炸裂的勁風吹得衣衫鼓起,陸遐幾乎是被勁風吹落滾下床,一落地她便知不對。
筋骨酥軟得一塌糊塗,似中了迷藥。
“躲好!”分心知道她無恙,沈應搖了搖昏沉的腦袋,匕首在掌心劃過,以掌心血痕刺痛換來清明。
他清醒越甚,劍光越發淩厲,霧影且戰且走,沈應一劍封去退路,那人驟然回轉,五爪向着陸遐而去。
指掌帶着陰寒之氣襲來,一擊若中,她心脈必斷。
沈應冷喝一聲旋劍回身,劍光在那人後背劃過,血雨飛濺,暗夜裡聽見有人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