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說,還是小心在意為好。依我看,這幾日莫要除去易容。”
“好。”
兩相商議定,兩人一宿無話。
次日清晨。
鳥鳴微風此起彼伏,旭日初升映照幽靜庵院。
沈應因練功一向早起,她靜卧仍未醒,悄聲出了客房,在院子裡打了一套拳。
拳風獵獵,等練過兩回,已是大汗淋漓。
院裡有一口水井,井水清冽甘美,正好洗漱用,他提起木桶,院門處有人嬌聲道,“檀越。”
嬌柔婉轉的嗓音像是靜雲,她昨日言行古怪,沈應有心不理會,并不作聲。
門外那人像是知曉他醒了一般,锲而不舍地拍門,“檀越,蕭檀越!”
木門砰砰直響。
由着她再這麼喊下去,隔壁院子也要被她吵醒,沈應心中不悅,隻得大步拉開木門,“何事?”
男子單手扶着木門,身上着一身粗布麻衣,寬闊結實的胸膛,健碩的肩膀,小臂上贲張的筋肉,陽剛恰到好處。
果然是個英武的漢子,就是臉上胡須亂糟糟的,靜雲勾唇軟語,“蕭檀越,起得真早,昨晚歇息得如何?”
“庵裡幽靜,一切都好。”沈應眸光靜沉如淵,簡短應道,他欲要關門送客,靜雲身子一轉一扭,遊魚一般已翩然進了院子,一雙桃花眼四處遊走。
“你”沈應沒成想這女尼居然這般大膽,隻得随在她身後。
院子裡寂靜悄無聲息,客房門緊閉,美目滴溜溜,井沿上放着他取水的木桶,靜雲看了一圈,掩唇嬌聲,“我打擾了檀越洗漱麼?”
“沒有,靜雲師父來此何意?”女尼語氣嬌軟太過,沈應與軍中豪爽之人打交道慣了,一時牙酸,再三忍耐道。
一大清早,她究竟來客房做甚。
“昨日庵主讓我同你去尋藥材,你瞧!我手都刺破了!”袖中雙手白似玉蔥,一截手腕皓如凝脂,她轉過來笑意盈盈,“檀越好偏心,你昨夜隻謝靜延怎麼不謝謝我?”
沈應避開她伸到面前的柔指,“昨夜勞煩師父,等内子醒了,晚些再當面緻謝。”
“是了,靜延說姐姐已醒,我還沒與姐姐說過話呢…”靜雲眼波流轉,妩媚嬌俏,“蕭…檀越是幾時和姐姐成得親?”
她纖指點在紅唇側,将唇間蕭字唸得婉轉動人。
“已有二載。靜雲師父問這個做什麼?”沈應提起井岸上的水桶,半卷的袖子下小臂線條流暢,他腦中飛快急轉,臉上不動聲色,仍舊氣定神閑。
男子掬起一捧水,骨節分明的大掌晶瑩飛濺,慢條斯理洗淨雙掌,井邊缭繞清幽霧蒙的水汽。
靜雲站在一旁,腳上布鞋沾染水澤,她似笑非笑,“檀越想來也聽過…靜月庵求子最是靈驗,若想求得一子半女,不妨去請送子觀音。”
“是聽過村裡人說極為靈驗,還有人遠道而來。”
“靜雲師父還有事?”沈應一手掬水,心中實際暗暗戒備,這女尼行事透着古怪,她分明在行試探,口中又道其他。
沈應正打算冷眼看着她下一步,鼻端萦繞一股甜香,他不及細想,大掌鐵鑄一般扣住欲摸上前襟的手腕。
目中驚疑不定,凜凜寒光細碎。
掌中柔滑細嫩,白若凝脂,他用了五分勁力,女尼嬌聲呼痛,“檀越!你弄疼我了!”
瑩白的小臉淚光點點,她軟聲喊疼,沈應蹙眉欲要說什麼,井邊那處矮牆陡然有一道驚呼,“哇!上手了!快來快來!”
“哪裡?我看看…别光摸前襟呀!伸進去!摸他的腰!”
沈應聽得分明,唇角一抽。
庵主擇的院子僻靜清幽,客房隻有他與陸遐入住,與客房相鄰應是另一處香客留宿所在,僅一牆之隔。
沈應早起,聽得隔壁有人輕聲說話。
此時矮牆上坐了兩人,一個是身穿水藍色長裙的年輕女子,一雙大眼靈氣十足,臉上還有些圓潤稚氣,最讓沈應心驚的是她腹中隆起,已有身孕,她此時艱難攀住矮牆,對上沈應目光,不閃不避,咧嘴一笑,“早呀蕭檀越。”
她那一聲,做作捏住嗓子,嬌柔起伏,喊得極怪異。
另一人是一個二十五開外,錦衣玉帶的貴氣公子,他扶着身旁女子,口中一邊叮囑道,“夫人小心腹中孩兒。”另一邊朝沈應擠眉弄眼,俨然一副看戲模樣。
不想有人看見,靜雲冷哼,施施然收回手,“哪裡來的臭蟲子,平白擾了興緻。”
那水藍色衣裙的女子也不惱,笑嘻嘻,“是了是了,好大的蟲子,都要跑到檀越懷裡去了,靜雲師父一大早是來幫蕭檀越捉蟲子嗎?庵裡真是周到。”
一個女尼,大清早地到客房中幫檀越捉蟲,這話傳出去,她臉上也不好看,靜雲臉色黑沉,明眸幾欲噴火。
沈應本欲袖手靜看他們怎麼收場,想起陸遐病情還須庵中援手,小心提點道,“井邊水濕苔生,靜雲師父小心腳下。”
靜雲詫異看向那冷漠的男子,臉上重新綻開笑顔,“靜雲一時不慎,險些摔倒,多謝蕭檀越援手。”
“無妨,靜雲師父小心。”
“對了,庵主讓姐姐早課後去見她。”靜雲扭着腰,施施然從面前經過,末了瞪了牆上兩人一眼,腳步輕盈地走了。
“就這麼走了?”牆上那人依依不饒,遙望扭得妖娆的細軟腰身,沖沈應擠眉弄眼道,“蕭檀越,果真憐香惜玉呀!”
她話中狹促,卻無取笑之意,沈應知道兩人故意打斷,幫他脫身。心中頓覺好笑,靜深眸子漏了一絲笑意,口中回敬道,“兩位早起,敢情是蠟燭不見了,要在牆上找罷?”
那兩人不妨他如此回道,一時面面相觑,那女子身子一晃,身子沒入矮牆後,對面頓時人仰馬翻。
隻聽得女子驚呼,男子叫喊亂成一團。
沈應恐她出了什麼意外,揚聲對那男子道,“可要我去尋大夫?小心她動了胎氣!”
對面男子朗聲應道,“無事,不必擔憂。”
臨牆那女子還在與男子說話,沈應靜聽了一陣,知道人與腹中胎兒無事,不由微微一笑。
過了片刻,有人輕叩院門,沈應打開一看,是牆上那對夫婦,兩人相攜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