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她夢見了什麼,夢裡如此傷懷。
他靜立片刻,女子喘息漸平,半響重歸于平靜。
次日清晨,陸遐被耳畔鳥鳴驚醒,林間翠鳥輕靈鳴唱,在她膝上小跳幾步,歪頭看來,陸遐一動,鳥兒拍翼急起,隻留下一道翠綠的影子。
沈應一手按劍,一手擱在膝上,不知醒來多久了,那雙墨眸,目光幽湛。
林間清晨,薄霧未散,山巒籠罩着一抹濃淡相宜的霧色。
陸遐解開腰間繩子,擡頭沈應目光仍投向這邊,“昨晚睡得如何?”
陸遐坐起身,不甚确定地道,“晚間未醒,想來不錯…”
她臉色淡靜,沒有昨晚的惆怅和哀愁,沈應心道或許是夢境過于懾人,她才深陷其中,隻道,“那便好。”
兩人以黃藤心為食,稍整片刻,向着昨日聽見的大河處出發,沈應背上挂着長弓,肩上一箙白羽箭,昨日搓的繩子份量不少,他抱着陸遐跳下樹來,便接過挂在肩上。
陸遐隻得背着他留下的另一個包袱,快步跟上。
昨日大雨,水勢湍急,今日再聽水聲小了許多,兩人越過灌木叢生的草地,眼前豁然開朗。
水波潋滟似一條玉帶橫卧,兩岸鳥鳴啾啾。
“你留在此處,我下去看看。”河岸地勢開闊,過河時等同暴露在敵人眼皮底下,沈應不放心。
他背着長弓,迅捷跳下斜坡,沿着河岸四處打量。
“有發現嗎?”男子回返奔到近處,相距甚近,脖頸處汗粒也看得清楚,陸遐微微側首道。
“沒有。昨日我在樹上看過,此河唯有此段地勢平坦,是渡河首選,過了此段,要過河便難了。”
他之首選,自然也是敵人首選。
哪怕此時河岸平靜,鳥鳴聲聲,不過是肅殺埋伏前的錯覺。
“你覺得敵人會在哪裡埋伏?”過河之舉勢必會有一場惡戰,她竟不問他是否有其他計策,繞過此河。
沈應神色淡靜,遙望河岸,眼底似有星芒閃過,“若是我,會以長弓利箭射殺過河之人,河水激蕩渾濁,是埋伏地點,正适合出其不意。”
“這麼看來,想要蹚過河去是不能夠了,你怎麼一點都不着急?”
他神色自若,顯然有計在胸,陸遐懸着的心漸漸放了下來。
“我有一計,隻是此計過于冒險……”
她三番四次怒他懷疑,此計再出,想必要怒以她作餌。
女子靜立在原地片刻聽他細說,許久點頭,“就依此計。”
她如此果斷,沈應反而僵住,“你當真想好了…此計…”
她想了想又道,“行軍打仗,你是将軍,自然有自己判斷。隻是我不通武力,若是有敵人埋伏反倒正中下懷。”
彼時他人在對岸,長弓利箭又能救得了她幾次?
“罷了…若真有埋伏,也是天意。”陸遐搖頭道。
她之猜想不無道理,沈應明白她心中顧慮,沉吟再三,“此間并無埋伏,所慮者唯對岸景況不詳,還是我先過去吧,隻是要留你一人在此處獨行……”
“無妨,我一人亦可。”
她倒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緊張,反而極為灑脫。
兩人商議定,沈應跳上高大樹木,利落張弓搭箭,瞄準了對岸一棵大樹,弦響處箭羽疾旋,箭簇透木方止。
箭尾系着繩子,轉瞬橫越河道上方。
準備妥當,他重新背上長弓等物,低頭對陸遐道,“一切小心。”
話音剛落,人躍起順着繩索滑落。
衣衫烈烈,随風而去,他那一箭射得恰到好處,滑行速度極快,轉瞬已到河水上方。
腳下是渾濁的河水激蕩。
陸遐遠目望着,半程極為順利,心便安了大半。
豈知下一瞬,驚變突起!
令人膽寒的破空之音驟近,有箭鳴聲嗡然,清寒銳利劍光陡現,迎向那驚天一箭。
相撞當下,又是兩聲弦響接連出現。
沈應借劈箭之勢回轉,提氣一躍再躍,他輕功不俗翩然落于對岸,落地卻不停,借勢翻滾大掌同時一翻,長弓在手,弓如滿月。
從他落地,到張弓搭箭,沒有半分滞澀!
一箭弦響,陸遐在對岸聽得刮耳冷痛之音,驚起飛鳥無數。
箭勢懾人,直逼岸邊某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