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其實有說别的,頌祺呆呆地想,隻是我沒聽見。
她說好。轉身走進大樓。
拖動門把關上門。黃琴夢端在房子裡。
她看着頌祺,頌祺也看着她,這許久。
黃琴夢終于開口了:“跪下。”
頌祺沒動,腦子裡亂噪噪的。覺得好吵。
她三腳兩步上前,踢踹她膝蓋,她癱坐在地上。
“他是誰?”
“什麼?”
“你們老師說你和一個同學暧昧。是不是真的?”
頌祺不說話。像根本聽不到似的。
黃琴夢盯視她半晌,不敢相信頌祺竟違逆她,那韓燕燕在電話裡也是諱莫如深。
她突然倒抽一口冷氣:“天哪,你,你不會跟何嘉?”激動起來:“我早說看那些書你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你怎麼能!你不能把我的一切都毀了。”
怎麼問都不說。黃琴夢手去戳頌祺的頭,讓你說偏死木木!想挨揍嗎?
頌祺迎着她說,揍死算了,不定以後還要拐個外國女朋友回家呢。
黃琴夢一聽,照她的臉就打一耳光,“如果我知道那是誰,你完了。我一定和你同歸于盡!”
這時,外面的風重重叩擊廚房的窗戶,風裡有樓下小孩或哭喊或笑鬧的和聲。窗釘上的瞬間,牆上的挂鐘,魚缸裡的氣泡,經呼吸撐開來又餒下去的身體,一切就都是那九個字。
*
幾天後在學校,又是大課間,本該是跟何嘉一起逛超市的時間,何嘉竟沒有來。問顧井儀,顧井儀說笑:“你才發現啊。我陪你去好了。”
“你今天不打籃球?”頌祺問。
“籃球哪有女朋友重要啊。”他扶着她肩膀。從人多到人少的地方,手也自然從肩膀滑到她腰上。
可不知道為什麼、從什麼時候,他對她愈好,她愈痛。在一個人經受過愛與尊重、思想與完全後,再跌回到從前的日子,沒有比這更地獄更幻滅的了。
顧井儀問頌祺要不要喝奶茶,“不是昨天說漫畫書看完了嗎,我帶了新的給你。還是看電影?”
頌祺說:“還是我陪你去打籃球好了。”
“可别啊。你又不抗凍,感冒了怎麼辦。”
“不會感冒的。”
“一天不玩兒又死不了。”他一面說,手指深深地穿進她的手指,“今天時間都歸我喽。”她真的笑了。
下午何嘉溜進教室,掩手又掩腳,頭上還嚴嚴遮着頂帽子。
“你怎麼了?”頌祺還以為她受傷。
“可别提了。煩得要命。”何嘉伸手扯了扯帽檐。
“不至于吧你。”彭川伸手就要揭。
何嘉死死按住:“都是你害的!什麼破理發店!”
顧井儀眯一眯眼,終于說出口:“川兒,你這小平頭理的,怎麼那麼像我家的茶壺呢?”
何嘉說:“昨天他把我拐進那家理發店。理發師問要修劉海嗎,我想修就修吧,可是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的劉海跑到了眉毛以上,知道嗎我差點去世!”
彭川伸手把何嘉的帽子揭了。
“靠!我秃了!”何嘉咆哮:“你們沒看到我走出理發店的時候路上行人是怎麼看我的。回到家照鏡子,我就像一個精神小妹兒!”舉手揍起彭川,“走開!茶壺!”
彭川馬上左手叉腰,擎起右手,擺出茶壺樣,“倒茶”,傾斜了身體。
幾個人都笑了。
第二節閱讀課回教室的路上,何嘉忽然問頌祺:“你家最近沒出什麼事吧?”那口吻一聽即是經過顧井儀的。
頌祺睜大眼睛:“你把我家裡的事告訴他了?”
“當然沒有。隻是看他很擔心你,我也有點不放心。”
“其實也沒有什麼。”頌祺笑了:“那樣的房子裡,什麼悲劇都已經不新鮮了。我唯一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認為我戀愛的對象是你。”
“什麼?”何嘉大叫,“你不會把我跟D的事——”
“當然沒有。半個字都沒講過。”
“講也沒關系啦。”何嘉用手指刮刮眉毛,“那時和D我隻是覺得她很帥。我有沒有跟你說是她先渣的我?”
當然那是初中時的事了。頌祺連對顧井儀都沒講,“其實你應該慶幸啊,至少她不會引誘你……嗯,我是說——”
“她沒那功能。”何嘉哈哈笑起來,“可是我不這樣覺得,正因為是同類,我才沒有防範的。最後她傷害我那麼深。”
“我知道。以前你沒有這麼激進。”
“是嗎?”何嘉思了思,“你這麼一說好像也對,高中我壓根兒拒絕跟醜人交朋友——然而現在,天哪我的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