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識到自己将要摔倒的一瞬間,那安就想到了戰鬥服。但也隻是短短的一瞬,那安就控制住了下意識化出戰鬥服的沖動,重重的向操場跑道上摔去。
膝蓋,右臂瞬時傳來了鑽心的疼痛,右手小拇指的指根處更是傳來了撕裂般的劇烈痛感,原本被右手握住的接力棒也重重摔了出去。
那安能聽到觀賽區傳來的陣陣驚呼,能感受到有其他班的運動員從自己身邊飛速跑過。她咬牙站起,迅速拾回了滾落的接力棒,再次向對面的交接區跑去。
那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跑到交接區的,也不知道是怎麼将左手握着的接力棒交給了接棒的男生。她隻知道,随着自己的走近,交換位置後重新排在這邊接力區的女生紛紛讓開,不時的發出尖叫和驚呼。
“那安!”
那安聽到了熟悉的,透着擔心的可愛嗓音,但小毛球狀的幹桂沒能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面前的柒業。
看到他緊皺的雙眉,和仿佛壓抑着諸多情緒的面容。那安開口想要說些什麼,卻被他搶先一步拉入懷中。他二話不說的橫抱起那安,向遠離操場的方向而去。
那安被他的舉動吓到,下意識想要掙脫,但卻看到柒業身上被自己手臂碰到的地方都染上了駭人的鮮紅。也是到這時她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傷口已經流出了不少血,小拇指的指根處隻要稍一意識到,就會傳來刺骨的疼痛。
那安沒有再動,任由柒業帶着自己去往了學校的醫務室。
在校運會期間,學校醫務室的負責老師都會帶上常用的藥品,在靠近操場的地方重新支一個臨時休息室,為的是能夠第一時間防備意外。
每到這個時候,真正的學校醫務室便會空無一人。畢竟如果每次出意外都需要跑到遠離操場的校門附近才能得到幫助,那不知有多少校運會期間的小事都要嚴重到請家長的地步了。
柒業将那安放到醫務室的空位上,從衣服内側的口袋中取出一顆鮮紅的藥丸遞給那安:“把這個吃了。”
那安沒有多問,拿過藥丸放入口中,又用左手拿起柒業遞來的一次性水杯喝水吞咽。
清水冰涼的觸感從喉嚨中劃過,不知是不是藥丸見效迅速,那安感覺灼痛感減少的一些。确認那安服下藥丸後,柒業用清水幫她沖洗了裸露在外的傷口,然後不知是否該用熟練來形容的轉身在醫務室内找起了各種藥品。
幹桂則在确認沒人後焦急的變回了本體,關切的蹲到了那安身邊。
感受着兔毛特有的溫暖舒服觸感,那安将左手輕輕撫上幹桂滿含擔憂面容的前額。
“那安...”幹桂低低糯糯的輕聲喚着。
它其實不太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它當時和柒業一起呆在操場看台屋頂的上方,那裡不用擔心其他人的打擾。女子50米決賽他們也是在那裡觀賽,視角算的上好。唯一的缺點便是無法完全看清下面人群的舉動,畢竟人一多起來,就免不了有重疊覆蓋的部分。
那安摔倒時就是這樣的情況,他們隻能看出輪到那安開始比賽,那邊有很多人。在那安出發的瞬間她摔倒了,人群有些慌亂的散開了部分,那安重新站起繼續比賽。
但無法看清,她為何會摔倒。
那安其實對現在的情況也有些懵,她完全不記得剛剛是怎麼度過的,隻有膝蓋和手臂上已減輕不少的疼痛感提醒着她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安逐漸感覺大腦變得混沌,眼睛不自覺的想要閉上。她看到柒業重新走近站定在她的面前,輕輕托起她受傷的右手。
“放心,不會留下痕迹。”
那安似乎聽到柒業這樣輕聲說着,但她根本沒有擔心過這件事。柒業處理傷口的手法很好,雖然這也是那安會一直在意和心疼的其中一個原因。
她隻是...不喜歡此刻柒業所流露出的神情。
看着那安因為藥效而昏睡過去,大兔子形态的幹桂靠過去将那安拉入自己懷中,然後支撐起她的右手方便柒業處理。
柒業的動作很輕也很熟練,很快将略顯猙獰的小臂傷口和膝蓋上的破皮處包紮好。
“怎麼樣?”見柒業輕拉住那安的右手停下了動作,幹桂擔憂的問道。
“傷到骨頭了。不過也不算太嚴重...”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柒業的臉色卻完全算不上好看。
要不是柒業在傷勢判斷上有壓倒性的經驗,又沒興趣在這種地方撒謊,幹桂幾乎都要懷疑這是特意忽悠自己的說辭。
不過好在柒業沒有繼續耽擱,将那安的右手小拇指進行固定好,細心包紮了起來。
“把她扶到床上,你和我出來下,有話問你。”柒業邊起身收拾藥品邊說道。
幹桂輕輕點頭,小心翼翼的将那安抱到了空着的床位上,又細心的蓋好了被子後,這才開門跟着先一步離開的柒業離開。
醫務室門外的走廊略顯昏暗,隻有遙遠操場的方向隐約傳來廣播聲和喧鬧聲。幹桂很快來到了走廊盡頭的窗邊,柒業正靜立在那裡。不算太明澈的陽光将他修長的身形勾勒成模糊的影子投向地面,融入昏暗的走廊中。
“那安喜歡張洲這句話是誰說的。”
柒業略顯低沉陰冷的聲音回蕩在安靜空曠的走廊中,微微回頭的動作使得他的面容半邊暴露在陽光下,半邊隐藏在黑暗中,看不出喜怒。
“我不認識,他們好多人都這麼說。”幹桂雖努力回憶但也隻能茫然,坦白說班上大部分人它都不認識,更不用說記得名字,但有一件事它還算是清楚:“不過,這中間還有那安的同桌!”
這是它唯一一個确定認識的人,而且幹桂本能的覺得他很讨厭,說不出的讨厭。
為了讓柒業感受到自己的讨厭,幹桂認真想了後補充道:“他之前還說那安是暴力狂!雖然那安說是很厲害力氣很大的意思,但是,但是!我就是覺得他笑得讓人很不舒服!”
“是嗎...”柒業的聲音很低,因為轉身,臉完全沒入了黑暗中,讓人甚至無法揣測他此時的表情。
隻是本就隻有少量投入的陽光,在這個轉身之後被遮擋更多,難以言喻的陰暗感在走廊間蔓延,久久無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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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隻是意識恢複之後還花了不少力氣才将雙眼睜開。醫務室外的陽光以不算明亮,襯得那個坐在窗邊的身影也略顯單薄。
“柒業?”那安試探着輕喚。
但早在聲音完全出口前,面前的人影便已轉過身來。
柒業起身走過來,又在床邊半蹲下輕聲問道:“還疼嗎?”
那安眨了眨雙眼,又偏頭看了眼被包紮嚴實的右臂和半邊右手:“小拇指似乎有點,其他地方已經沒感覺了。”
說是沒感覺,其實手臂和習慣都有些麻麻的,隻是和疼痛沒有關系。
柒業微微點頭:“我先送你回教室。”
“送我回教室?”那安話還沒說完,就見柒業半站起身再次伸手向自己,将她整個橫抱起來。
“等...”
那安想說什麼,但很快被柒業打斷:“藥效還沒完全消退,你現在很難自己爬上四樓,校運會快結束了。”
聽到他這麼說,那安不再反對。她認真的回想着最後一句話,試探着問道:“接力賽...後來怎麼樣了。”
“進了決賽,但名次靠後。”柒業沒什麼表情的回答着。
這個情報也是幹桂出去轉了一圈之後告訴他的。校運會臨近尾聲,校醫中途返回放過一次藥品,幹桂不太方便出現。
那安就這樣斜倚在柒業肩頭,任由他抱着,雙眼有些茫然垂下。
“你可不要想如果你沒有摔倒類似的事,一切都該歸咎在絆倒你的人身上。”柒業的聲音在那安頭頂響起,不嚴厲,但堅定。
“絆倒我的人?”那安微皺着眉擡頭看向柒業。
她其實也覺得起跑時有遇到不尋常的阻力,但當時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了比賽上,她并沒有注意誰有機會做出類似的舉動。
“一個已經習慣戰鬥的人,不可能隻是因為緊張或者單純失誤就讓自己摔倒。”柒業的聲音不大,但卻足夠有說服力。
這樣的“失誤”在真正的戰場上足以緻命,是需要絕對避免的事情。那安也很明白這一點,所以沒有出聲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