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個月前的中午,不知道從哪傳出了學校後門有人在打群架的消息。教室中本就不多的學生都因這個消息而變得格外興奮,争先恐後的跑出去觀戰。
那安對這種大家都趨之若鹜的事本就缺乏興趣,更何況還是一個聽起來就不怎麼安全的事。所以當羅嘉邀請她一起去看熱鬧時,那安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了。羅嘉最後便一臉失望的自己去了,留那安獨自在空無一人的教室中。
直到這裡一切都很平常,直到···
“你怎麼沒去看熱鬧?”門口傳來了一個清冷的男聲。
那安聽到有人和自己搭話有些驚訝,順着聲音的方向看去,教室的前門處站着一個男生,是一個和自己完全沒有過交集的男生。不過那安倒是認識他,他是隔壁班新轉來的名人,名叫柒業。
雖然不解,但出于禮貌那安還是答道:“看打群架有一定的危險性,我也沒興趣。”
“那你還挺膽小的。”叫柒業的男生立刻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
那安有些生氣,這什麼人啊?跑過來就為了怼自己?她不想再理會他,開始動筆在草稿本上随意畫着畫。
柒業卻根本不在意那安的無視,隻是接着說道:“你叫那安對吧,今天放學後到食堂後面來下吧。”
“放心,很安全的。”然後他又補充了這麼一句便直接離開了。
那安感到莫名其妙,自己憑什麼就被叫出去了啊?這個讨論度很高的隔壁班轉校生,原來是個這麼怪異的人嗎?那安有些無奈,她對這個轉校生的了解都來自于羅嘉的八卦。
在這個對儀容儀表要求還算嚴格的學校裡,作為男生留着一頭長發,還沒校領導抓住通報批評。光這一點,這個轉校生的身份就讓人覺得不簡單了。傳到現在,哪個大領導家的公子哥呀,别國送來的交換生呀,或者隻是因為家族命令所以不能剪頭呀···猜什麼的都有,而且越來越誇張。
“什麼人嘛!”那安有些氣悶的撐着頭。
不過無語歸無語,放學後她還是如約去到了學校食堂後面。當然她也想過柒業可能隻是想耍她玩,但是隻要這個男生有一點去那等着的可能性,她就不想讓人白等,哪怕她其實根本也沒答應過會去。
羅嘉之前說過她這個性格實在很容易被欺負,不過那安倒不在意。如果他沒在食堂後面等她,自己就去食堂吃個飯再回去,也不白來。她以前其實也怕會被耍被欺負,但初中的經曆讓她已經習慣了這些,反而對那些有可能被自己傷害的人,怎麼也放不下。
比起被人辜負,她其實更怕辜負别人。
不過那天,當她真的去到食堂後面,便一眼看見了似乎早已等在那兒的柒業。
“來當我的輔助攻擊手吧。”
這是柒業看到她來了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啊?”這也是那安第一次覺得,自己可能有點聽不懂人話了。
那安也不愛裝,直接問道:“什麼意思?”
“簡單來說,世界上有種特殊的怪物,我要和這些怪物戰鬥,想要你來當輔助攻擊手。”柒業極其簡單的解釋道。
不是當時的那安覺得這個解釋很簡單。而是,即使是到了一個月後的今天,在她已經初步了解了這些繁雜的設定之後,再回過頭去想柒業的這番話,也會覺得這番話真是簡潔到了一種離譜的地步。
所以,在當時那安的理解中,這番話就等于是在說···
他原來是個中二病呀!
那安馬上就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中二病是經常看動漫、小說的人身上很容易出現的一種情況,其實那安有時也會幻想類似的事作為未來創作的素材。不過這種一本正經邀請别人參與自己設定的人,那安的确還是第一次見到。
她隻覺有些可惜,她自己雖然對帥哥興趣不大,但想到有那麼多女生都對他相當感興趣,不知道她們知道他是個中二病之後會怎麼想。不過那安也不是會去亂說的人,隻要柒業自己不對其他人提這些事,估計也不會有人發現。
但不管怎麼說,首要任務還是要先拒絕眼前這個男生的邀請才對。
“不好意思,我沒有···”
“我說,你這種說法一般人肯定會被吓跑的好嗎!”
那安的話才剛說了一半,便被一個清脆可愛的聲音打斷了,一個長着翅膀的棕色圓球很快從柒業的背後飛了出來。
棕色的圓球上還立了兩隻小巧的耳朵,有點像···兔子?那安感覺自己的腦子突然有點轉不過來了。
“抱歉呀,這個家夥不是什麼怪人,隻是想問你願不願意做他的搭檔。”長得像兔子的小圓球好像讀了心一樣的迅速飛到那安的面前解釋道。
“你是兔子?”那安突然就感覺剛剛柒業說了什麼已經完全不重要了,還是眼前這個一看就是異世界生物的小家夥更加吸引人。
“算是吧?”小家夥有些遲疑“不過我的本體和你們世界的兔子很像,所以柒業這家夥一直叫我兔。”
“對了,你想不想看看我的本體。”兔圍着那安轉了一圈笑着說道:“我可以把你整個抱住哦,可舒服啦!”
雖然那安對大多數事情都很無所謂,但唯獨對兔子這種生物有些在意,面對這隻不太容易碰上第二次的兔子,她立刻就有些按耐不住了:“在這看嗎?”
“當然不行。”一直沉默的柒業趕緊制止了躍躍欲試的兔說道:“回去再變。”
小圓球聽後有些洩氣的看了一眼柒業,然後落在那安肩上說道:“那我們去柒業家,我變給你看!”
然後,那安就這麼稀裡糊塗的跟着柒業來到了學校附近的一個小區。這是附近比較有名的學區房小區,學校裡有不少人都在這租了房子。那安搬出學校宿舍時也考慮過到這邊租個房子,不過看了房租後她立馬把目标轉移到了離學校有些距離的一個老舊小區。但即使是在那邊,她也是和好幾個同校學生合租,這才勉強擺脫了寄宿生的身份。
那安帶着兔一路跟着柒業上到了其中一棟房的12層,電梯門打開,一節并不寬敞但還算明亮的走廊便出現在了眼前。夕陽透過窗戶照射到他們身上,讓那安感覺有些恍惚。
柒業家就在電梯的左側。
打開門,一個不算太大的兩室一廳屋子便出現在了眼前。進門便是廚房,連着會客廳和陽台,右邊有兩扇緊閉的房門和一個洗手間。
屋内的陳設簡單卻又有些奇怪,特别是會客廳内鋪着一張占了2/3面積的白色地毯,地毯上則放了一個巨大的淡粉色懶人沙發。剩下的1/3區域則擺着一張桌子和四張椅子,似乎是用來吃飯的地方。
那安正在心裡想辦法将這少女心的沙發地毯和柒業聯系在一起時,柒業就微微皺眉打斷了那安的思緒說道:“那是兔睡覺的地方。”
那安有些尴尬的看了柒業一眼,她剛剛已經腦補到柒業其實内心是個少女,所以才會留着長發,然後還弄了這麼少女心的擺設···那安隻能趕緊幹咳一聲準備說些什麼轉移一下話題。
不過還沒等她說點什麼,在她肩頭蹲着的小圓球卻已經飛到了地毯上方。在一道微光閃過之後,原本的小毛球已經變成了比人還要大上一圈的巨大棕色兔子,它正一臉享受的趴在懶人沙發上向那安招爪子。
那安剛想好的話猛地停在了嘴邊,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這隻巨大的兔子。
兔全身都被棕得有些發黑的毛發覆蓋,耳尖的毛色甚至直接變成了黑色。這讓胸前和尾巴尖那塊奶黃色的毛發顯得格外突出,加上看起來有些嬰兒肥的頭和兩隻比起其他兔類略顯小巧的耳朵。如果不是體型和額前那一塊略顯突兀的紅色晶體,它應該在寵物兔中也會屬于比較受孩子們青睐的類型。
不過讓那安在意的并不是兔的外型,而是···
太像了,那安在心裡喃喃道。
她一直很喜歡兔子,在初一的新年,家裡終于送了一隻寵物兔當作她的新年禮物,也是期末考試進年級前十的獎勵。
她看着小兔子的顔色,結合她很喜歡的花,給小兔子取名為幹桂。她非常寶貝這隻小生命,求外公給她打造了一個巨大的兔屋,又用壓歲錢買了不少可愛的小玩具放入其中,那座籠子被媽媽叫做小兔别墅。
那安經常帶幹桂去小區的草地上玩,它一直很聽話。不管在外面玩得有多歡,隻要那安一叫它的名字,它便會迅速回到她身邊,小區裡不少人都認識她們這對有些特别的玩伴。
當時她以為這樣的時光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
“我把它送到市場去了,再不賣肉就該老了。”那天的父親看着失魂落魄的那安冷冷說道。
那安初中也是在一所寄宿制學校就讀,每周隻有周日半天休息。為了能在休息時全心全意陪着幹桂,那安這次也是早早的在學校便完成了所以作業,翹首盼着回家見到幹桂的那半天。
但這次,迎接她的隻剩下了一個空空的陽台,和幹桂有關的一切都消失了,就好像它不曾來過一樣。
“你應該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玩物隻會喪志!”父親最後留下這麼一句話便離開了。
其實從幹桂被買回來到現在,那安在學習上并沒有任何怠慢,成績甚至還有所進步,為的就是自己每周都可以堂堂正正的面對幹桂,和它一起玩耍。
為此她幾乎放棄了所有的課餘時間,且她作為一個外地人,放棄課間的做法也使得她在班上被孤立。她為此也花了更多精神去維護人際關系,但想到有幹桂在,這一切的幸苦對她來說都值得。
但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有什麼東西,在那安心中坍塌。
她當初小心翼翼從寵物店捧回來珍貴的夥伴家人,在父母眼中隻不過是一份能換錢的食材,甚至連處理掉都不需要通知她一聲的一個物品,她覺得有些可笑也有些悲哀。
在那以後,她對身邊大多數事情都提不起興趣。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認真學習,不再與人接觸交流,也不再說要養寵物,甚至不再接觸任何活的動物。
這樣生活的她,沒能考試父母期望的一線高中,也被全班人孤立欺負直到麻木。她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應得的,是自己沒能保護好幹桂的懲罰。
而現在一隻酷似幹桂的兔子,就這麼突然的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她一下就不知所措了起來。
雖然她知道這兩者并沒有關聯,但她還是忍不住看着兔,感到深深的愧疚和自責,如果當初,她能夠有能力保護好幹桂···
“你怎麼了?”看到那安有些失神的樣子,兔歪頭擔心的問道。
“我沒事,對不起。”那安将頭埋到兔的毛發中輕輕說道,兔的毛發也和幹桂一樣很軟,還帶着些甜點的香味。
“沒事沒事,都過去了。”兔用爪子輕輕的拍着那安後背說道。
雖然它也許并不知道那安為什麼突然開始道歉,但它總覺得,自己應該這麼說。
幹桂已經不在了,無論怎麼自責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無論怎麼道歉,也不再能傳達給它···那安知道這一切,她曾經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這些,隻要自己不再接觸任何小生命,就不會有第二個幹桂,這才是她唯一能做的。
但是,在聽到兔的話時,她還是稍微平靜了一些。如果真的是幹桂,也會這樣原諒她嗎?如果不是她,它是不是會更幸福,現在還在什麼地方過得開開心心的,被自己的主人好好的寵愛着,她擡起頭看着兔忍不住的想着。
兔不再說話,隻是輕輕的笑笑。
“先吃點東西吧。”柒業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他撐着頭坐在餐桌旁淡然的看着她們。
“吃泡面可以嗎。”見那安回頭看她,他又這麼加了一句。
顯然,他隻是這麼加一句,并不是真心在問那安的意見。因為桌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擺好了一個巨大的面包,和兩份泡面。
不過那安倒不在意要吃些什麼,也無暇在意,她此刻的腦海中已經隻有她的幹桂了。
她心不在焉的坐到餐桌旁,兔也拉開另一張椅子,抱起了桌上那個巨大的面包。
那安機械的攪了攪碗中的面,挑起一些送入嘴中。她還沒有回過神來,以至于當她發現坐在對面的柒業并沒有吃,隻是一直撐着頭看她的時候,一碗泡面已經被她吃了快一半。
“怎麼了?”那安有些疑惑的問道,這個男生應該不至于在面裡下毒吧?
“都說吃人家嘴短···”柒業剛悠悠的說了一半,那安就感覺自己似乎被嗆到了,咳了好幾聲後才有些茫然的再次擡頭看向這個一臉淡然的男生。
“···所以?”她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你剛也吃過了。”柒業将一杯水遞給她說道。
“你準備用一碗泡面收買我加入你們?”她接過水有些不确定的問道。
她這下才終于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這貨好像想讓自己做他的輔助攻擊手來着。
“總之,不管加不加入,一碗面換你跟着去看一次戰鬥還是不過分吧。”柒業說完拿着叉子開始吃起了泡面。
那安感覺有些語塞,剛剛看他準備了自己的晚飯,還覺得這個男生有點靠譜。現在看來,這家夥果然多多少少有點不正常。
“那安不想成為我們的夥伴嗎。”兔抱住啃了一大半的面包有些傷心的轉頭問道。
“這···”那安感覺自己有些不敢看兔,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答話。她隻好轉移話題問道:“說起來你們為什麼會找上我?”
“找的搭檔的話,最好沒什麼存在感也沒太多朋友,成績也不能太好,這樣也比較不容易被老師注意。”柒業頭也不擡的随便回道。
你這說法,确定是想讓我加入?那安有些無語的在内心吐槽着,開始盤算自己該怎麼拒絕會比較好,主要是不能讓兔傷心。至于柒業,她真想怼死他。
“不過除了剛剛那些玩笑,你這種一個人住在外面的走讀生确實更方便行動。”柒業擡頭看向那安。
那安的盤算被這突然認真的一句話打斷,有些驚訝的問道:“你怎麼知道?”
“在這個寄宿制學校為數不多的走讀生中,找到外地人可不是什麼難事,而且有陪讀的人應該也不至于天天自己去買面包和泡面。”
“說起來去買面包的時候,的确總是可以碰到那安呢。”兔啃完了面包舔着爪子附和道。
那安倒完全沒印象自己偶遇過這個隔壁班的話題人物,不過其實就算見到了,對現在的她來說柒業也沒什麼特别,畢竟她已經不會為了融入别人的話題而去關注什麼八卦熱點了。不如說現在的她幾乎什麼都懶得在乎,畢竟在乎的事情越多,隻會失去越多。
不過反正飯也吃了,那安本來也不擅長拒絕别人,何況還有兔在。飯後,那安隻能先老老實實的跟着柒業和變回小毛球的兔來到了頂樓的天台。
“要在這裡戰鬥?”那安環顧了一下這個空無一物的天台問道。
柒業沒有理會那安隻是看向肩上的兔問道:“附近有嗎?”
那安見柒業他們也不理自己,隻好聳了聳肩繼續向四周張望,但當她再次将視線轉回到柒業身上時卻吓了一跳。
剛剛還穿着校服的柒業,不知什麼時候換成了一身黑色風衣,脖子上圍着一條看着有些舊的暗紅色圍巾,背上則背着一柄長劍。和那個還隻是略微有點特别的男高中生比起來,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遊戲或者動漫中走出來的角色。
“西南邊大概八公裡,有隻一成的。”兔閉上眼過了一會說道。
“作為體驗倒是正好。”柒業向呆立在一旁的那安遞出一枚鮮紅的水晶說道“把水晶戴上。”
“啊?嗯···”那安壓下了驚訝,走過去接下柒業遞過來的一塊紅色晶體,上面拴着一根細線。
“戴在脖子上就行。”兔笑着對那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