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隻蝦,我不知道應不應該給歐陽醫生。不給吧,都在一個桌子上吃飯,給吧,又不太熟。
“給我吧,她不愛吃小龍蝦。”柳逸把盤子伸過來,我把蝦放上去。
“不愛吃……還剝的那麼順溜,柳逸,不會是自己想吃,又诓我吧。”我眯眯眼,看着她。
柳逸笑笑,隻吃蝦,沒說話。歐陽醫生也沒說話,氣氛又再一次的被我搞僵了,我還是低頭剝蝦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我不開口了,這三個人到開始聊起天來,天南海北的什麼都有。柳逸和艾淨亭關系不錯我知道,我驚訝的是歐陽醫生,居然也能對護膚品和時裝等問題發表看法。雖然隻是簡單幾句,但比我這些日子在辦公室聽到她說話都多了。
我覺得我被針對了,隻好把怨氣發洩在小龍蝦身上,不一會兒,就都剝完了。整齊的擺放在盤子裡。
“各位美女,你們自己夾吧,小的不伺候了。”
摘了手套,讓服務員把蝦殼收走,我找借口去洗手間把賬給結了。得虧從林筗那克扣了點款,不然這頓飯我吃的得哭。我一個窮學生,沒什麼鈔票,看來得早日回家墨迹老爺子,去掙提成了。
我本來中午就沒吃什麼,晚上又忙活了半天,總覺得還是饑腸辘辘,可人家三個人都吃飽了,在喝茶,我也不好加什麼,就老老實實坐在那繞手指頭。手卻被人握住,
“沒吃飽?”艾淨亭看着我,輕聲問。
我點點頭,“剛才是飽了,現在又餓了。”
“一會兒回家給你做個三明治吧。”她笑着摸了摸我的頭,“還要長身體呢。”
“我都二十一了,還長什麼啊。”大庭廣衆的,我被她一弄有點臉紅。一擡頭,卻看見對面兩個人的視線也落在我身上,臉更紅了。
“啧啧啧,莫小染,丢人啊,你有點定力行不行。”柳逸一臉恨鐵不成鋼,“我怎麼教你的,要淡定。”
“你淡定!你們全家都……都挺好的吧。”我想起了伯父伯母慈愛的臉,哎……這太熟了也麻煩,連罵她都找不到合适的詞彙,隻能吞回去。
“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還有工作要整理。”歐陽醫生倒沒說什麼過分的話,依舊是冷靜的語氣,“莫染,謝謝你請我吃飯。”
哎?
“别詫異了,按照淨亭姐對你的教育,你剛才肯定借着去洗手間,把單買了。感謝莫小染請吃飯。”柳逸笑的一臉得瑟。
我撇撇嘴,行吧,我這行為都被預判了,還說什麼呢。
抱着衣服出了門,到停車場。艾淨亭走在前面,不知道跟歐陽醫生在說什麼。我用胳膊肘碰碰柳逸,
“你跟我們車走,還是跟人家回家啊?”
本來是句玩笑話,結果柳逸停了步子,看了我半晌,蹦出來句,“莫染,你有病吧!”
哎呦我去,急了。
我眯眯眼睛,“别生氣啊,這不是你坐她車來的,我想問問你回去是不是還坐她的車嗎。”
她愣了一下,“哦,她又不去你家,我坐她車幹什麼。來的時候我坐她車不過是為了問一下案情,錢不少,得認真應對。”
“嗯,靠譜,像你的風格。”我給她比了個大拇哥。
别說月色不夠皎潔,就算不看她,我也知道柳逸心裡憋了事兒,這說辭都是借口。沒轍,我倆太熟了。跟她肩并肩走着,我聲音壓的很低,
“柳逸姐,前段時間我光顧着忙自己的事兒,忽略你了,是我的不對。但是你有事兒,一定得跟我說。咱倆從小一起長大,都是你罩着我。雖然我沒什麼用,但當個聆聽者,還是能做到的。”
半晌,她才嗯了一聲,那聲音很輕,混在街道的車流裡,讓人聽不分明。
艾淨亭和歐陽醫生停在車前,在等着我們。我跟柳逸過去,跟歐陽醫生道了别。她那視線落在柳逸身上超過三秒,我數了。
一路上車裡都很安靜,放着爵士樂。照例是我開車,艾淨亭坐在副駕,她看着窗外,輕輕蹙着眉頭。我猜,她肯定是問了今天的事兒,以至于又擔心了。我碰碰她的手,抓起來握在手心裡。
“莫染,你好好開車行不行。”坐在後座的柳逸卻開口了,“車裡還一電燈泡呢,我都亮了。”
她還順手把閱讀燈打開了。
得得得,我是怕了,老老實實雙手扶把,一路到家。打開門,挂好衣服,又去廚房泡了壺茶,這才喘口氣。
這一天,累死我了。
把茶端回客廳,卻發現隻有柳逸一個人在那。
“淨亭姐去書房了,說有工作要做。你還不給她送杯茶去?”柳逸漫不經心的開口。
我點點頭,拿了艾淨亭的杯子,又不忘叮囑柳逸先去把澡洗了,換身居家服。現在的衣服上都是辣椒的香氣,挺煩人的。
到書房門口,敲敲門,艾淨亭正坐在窗前拿着素描本,塗塗畫畫。
“你特意躲上來的?”我把茶杯放到桌上,半蹲在她面前看着她。
“你跟柳逸有話要說,我在,不合适。”她笑笑,停了筆,摸了摸我的臉。
“我覺得……她跟歐陽醫生有事兒,而且還不小。”我蹭了蹭她的手。
“你呦……”她點了下我的腦門,“人家如果不願意說,你别就别自作聰明的亂猜,不好。”
看來艾淨亭也有所感應,隻是她沒講。
“你怎麼沒說,你也認識歐陽醫生。”我倒想起來她今晚的話。
“不能說認識,購買我作品的人,我都會有個印象。而她選的那個花瓶挺特别,是我做好,打碎後,又粘起來的,名字叫重生。寓意挺好,可中國人講究完整,所以無人問津。她那天站在花瓶前看了很久,我就注意到了。你也知道,像她這種長相出衆,氣質清冷的人,很難讓人沒印象。”
“我是應該吃醋呢……還是不該?”我好像沒抓對重點。
艾淨亭笑了一下,“你知道,我在哪又看到了這個花瓶嗎?”
我看着她,有一個大膽的猜想……柳逸家有這麼一個花瓶,黑色的瓶身,上面滿是或金或紅的裂痕。我第一次看見的時候還誇,挺意識流啊,滿身傷痕還要裝的這麼雲淡風輕的。她沒說話,隻是把花瓶默默的拿進了屋裡。
“柳逸家?”我的小心翼翼。
“嗯……”艾淨亭點點頭。
我去……不會吧!
“你不會還要告訴我,你賣出這個花瓶的時間是兩年前吧……”我覺得事兒有點大,大到我不敢想。
“那倒不是。”艾淨亭笑了下,“是三年前。”
……
嘶,這若有似無的線索,到底能不能對上呢。
還在思考,臉頰讓艾淨亭戳了一下,
“你怎麼還在這,不去陪柳逸?”
我握住她的手,親了下手背,“她去洗澡換衣服了,今天估計得喝酒。她要喝高了,咱倆誰去幫她換都不合适,還是提前洗吧。”
艾淨亭笑,“你們倆這點倒一個樣,有話不說,借酒消愁。”
我撇撇嘴,“我哪跟她一樣,我比她長相、智商、身高、學曆都差了一截。”
“但你有一樣我們都沒有的東西,莫染。”艾淨亭看着我,眸子定定的。
“什麼?”我咋不知道。
“勇氣。”艾淨亭俯身,輕輕吻在我唇上,“對愛情的勇氣,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我看着她,那眼睛裡帶着柔光。我其實想告訴她,我很膽小,在追她的時候患得患失,怕過很多事兒。可最怕的,是我猶豫,她就不見了。比起我的自尊,失望,心傷,她是更重要的事兒。或許我不是勇敢,隻是傻,傻到願意為了另一個人奮不顧身。而遇見艾淨亭,是我運氣好,她珍惜我,像我珍惜她一樣。可人人都有這樣的好運嗎?
我覺得她在告訴我什麼,可她隻是靜靜的看着我。
“去洗澡吧,我去幫你弄點吃的,空腹喝酒可不好。”她起身。
我抱住她,不讓她走。
“艾淨亭,勇氣放在錯的人身上,是不是會遍體鱗傷。”我把頭埋在她頸窩處,蹭着。
“莫染,這件事兒有個好聽的名字。”她輕輕親了一下我耳側,“叫,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