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笙點上一小根蠟燭，熄了火把，燭頂火光躍動，氧氣還算充足。
她倚着石壁，稍稍放松身體，靜靜注視暗道出口處。
伊恩離她兩三米遠，從頭到腳捆成大閘蟹。不怪她這麼謹慎，慕笙按了按抽疼的腹部，她隻能說他值得。
【不出去嗎？】
再等等，現在還不行。
她和伊恩同時失蹤，貴族們絕對坐不住，觀望一陣按耐不住了，就會起兵造反，那時才好趁亂離開。
國王失蹤，王宮立即戒嚴。
像命運的玩笑，王宮侍衛的緊急調動制度還有這條暗道，是她與伊恩一同規劃的，旨在某天突遇險境能逃出生天，今天全用上了。
【說真的，你沒想過防備他嗎？】
沒想過嗎？有的。她做了最壞的打算，不代表她樂意看到最壞的結果。
【要不趁這個機會尋找答案。】旁白在旁撺掇，正中下懷。
慕笙起身走向一旁的伊恩。
他心情已經平複下來，背對她不知盤算着什麼鬼把戲。
她在他面前蹲下，晃了晃手中的瓶子，一把抓住伊恩後腦的頭發，逼迫他擡起頭來，露出脆弱蒼白的脖子，瓶口抵住唇瓣。
伊恩也知道她手裡不會是什麼好東西，扭頭正要掙紮，被她抓着領子往地上一撂，跨坐身上，扭着下巴強硬灌下去。
“咳、咳咳！”
不出所料他被嗆到了，透過微弱的燭光可以看見唇瓣上殘留的水光，他一掙紮，冰涼的藥水洇濕了衣領，沒入陰影。
“亂動什麼……不是想見她？這不是讓你見麼。”慕笙用凱西亞大公特有的語調奚落他，浮誇且滿帶惡意。
這句話不知刺中了哪裡，伊恩掙紮的力度弱下來，慕笙也不管，藥水先灌下去再說，反正死不了。
【可你這架勢真的像要毒死他……】
騙他的。
伊恩不甘地閉上眼睛，陷入沉睡，慕笙用刀在他身上比劃，他毫無所覺。
慕笙取了他一滴血滴在骨笛上，血滴順着骨頭的紋路慢慢被吸收。
【骨笛的傳說你聽說過嗎？】旁白不知想到什麼，忽然問她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你說哪個版本？血液吸收費點時間，慕笙順着這個話題聊下去。
【真言之神那個。傳說中有一位真言之神，它擅長占蔔預言，所以人們也稱呼它為預言之神。】
【一天真言之神最好的朋友死去，它覺得是自己的預言害死對方，還讓朋友背上罪名，它無比愧疚。】
【于是它抽出自己的一根肋骨做成骨笛，抛往人間，每當有人謾罵自己那位好友，骨笛就會将真相道出，替好友辯解。】
【後來衆神隐匿，骨笛上的神力幾乎消散，僅剩的神力讓骨笛保留了替人說出真話的能力，隻需要一滴血，人的謊言将無遁于行。】
故事不長，其他版本衆說紛纭，唯獨骨笛能替人說真話這一點都大差不差。
這時骨笛有了回應，慕笙無暇顧及其他，旁白不出聲，任由話題擱置。
伊恩昏迷了也不安生，魔藥為他構築一場夢境，似乎夢到不好的東西，他皺着眉頭沁了一頭冷汗。
“老師……”
很微弱的聲音，慕笙聽到了。
宮廷教師不是早早被撤走了，他還記得？
【可能在說他名義上的老師、現在的懷特将軍？你也知道懷特将軍早期就是借宮廷教師的名義出入王宮，與伊恩商讨對策。】
“你有什麼話要對他說？”慕笙問道。
“老師，對不起。”他喃喃道。
慕笙不解，手邊的骨笛說着同樣的話，證明這确實是他心中所想，可據她所知，懷特對伊恩的忠誠毋庸置疑，伊恩也慣會拉攏人心，不可能虧待自己的下屬。
“你老師是誰？”
“老師她……是個騙子。”
慕笙：？
旁白：？
【有點耳熟，不确定，再聽聽。】
“她騙你什麼了？”
“不，老師沒騙我，她沒許諾我什麼。”
到底是騙了還是沒騙，敢不敢給個準話？
擔心慕笙暴起傷人，旁白正絞盡腦汁安撫她，念頭一動還沒落實，聽見她問：“為什麼喊她老師？”
“她教了我很多東西。故事書說……哦故事書被我燒掉了，老師才是對的，它是錯的，我該聽老師的。”
【等等，他說故事書……他父母留給他那套？他那麼珍重的禮物被他自己燒了，理由是書上說的是錯的？】旁白匪夷所思。
那套書她看過兩眼，就是寫給小孩的夢，空中花園般的世界，說它是錯的也不合适，隻不過不适合套用現實而已。
後來沒見過那套書了，她以為是被他藏起來了，沒想到被燒掉了。
她有個不太好的猜想。
“你覺得書是錯的，所以燒了它……同理你覺得你老師騙了你，所以殺了她，對嗎？”
“不，我不會殺老師的，我怎麼會殺她……”這句話撼動了他的精神世界，夢境隐約動蕩，仿佛下一秒就要驚醒。
慕笙按住他，他還在掙紮，眉間沉郁不減，深陷夢魇無從自救。
旁白覺得問題出在那套故事書上，提議等他平靜下來再問問故事書的細節。
不用了。慕笙思索很久，她說。
我記得。
……
伊恩從清晨的薄霧中醒來，他迷茫地看向四周，他想伸手揉揉眼睛，失敗了。低頭一看，勉強看到自己的手，他驚訝地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刺猬。
不對，伊恩疑惑，他一直都是刺猬，為什麼會驚訝自己變成了刺猬？
【小刺猬伊恩從睡夢中醒來，鑽出洞穴，開始了新的一天。】
旁白自他耳邊響起，伊恩從洞穴裡探出頭來。
【每天早晨，伊恩都會到漿果樹下撿拾掉落的漿果，這天，他遇到了一隻小狐狸，小狐狸是個旅行家，擁有旅行家常見的特質——熱情和能說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