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空洞的眼神有了絲變化,像是沾上了未落的一滴淚。
希爾伽最終還是笑出了聲:
“哈,搞不懂。”
第15天的黎明好像格外的亮,血紅色的天幕甚至泛了白金色。
有時候頓悟便是這般來的莫名其妙,曆經4天的嚎哭、3天的麻木、持續8天的自毀,在第15天的黎明,在第8次失敗的時候,他好像迎來了新生。
他用鐮肢切斷了自己那金子般閃耀的長發,切口歪歪扭扭,長短不一,渾濁的水窪中倒映着他不倫不類的發型和憔悴的面容,這一刻他卻隻覺得暢快。
何必要永遠高高的昂起頭顱以示高人一等,何必要執着于光鮮亮麗徒有其表的皇冠,
命運既然執意要将他碾作成卑微匍地的塵土,他又為什麼還要自視清高傲骨铮铮?
不如就遂了那些泥污的願,在這裡生根發芽,繁衍生息,永堕于此。
他不會再去指望那些一心二用的附庸者,也不會再去奢求蟲群的所謂優待。
“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輕聲說道,身旁的黑蟲子不明所以的湊上來,看他臉上露出了微笑,便也跟着高興了起來。
——
黑蟲子是個低級蟲衛,也許沒有這次變故,它畢生都不會見到蟲母一次。
它的基因太過低劣,以至于沒有人類拟态,也說不出語言,隻能發出一些刺耳難聽的咔叭咔叭聲。
希爾伽摸上了蟲子的發聲器官,片刻後才發覺了端倪,它的發聲器官被損毀了。
“好吧,可憐的孩子,也許我們可以用其他方法溝通。”
希爾伽憐惜地說道,将額頭抵上了蟲子的腦袋。
針劑讓他的精神聯結又失頻了,但是總不會差到連近在咫尺的心聲都聽不見。
隻有一個原因,這隻蟲子是個先天殘疾,它甚至沒有精神觸角。
從各種因素都可以看出來,它是一個有缺陷的低級蟲衛,放在平時,這樣劣等的它甚至不配出現在蟲母面前。
“沒有關系的,卡卡,我很喜歡你。”希爾伽柔聲說道,他毫無芥蒂又毫不吝啬的給予了自己的吻。
他給這隻蟲子取了名字,一個寵物般的名字,卡卡像他心愛的小熊玩偶一樣受寵,他于卡卡而言也是唯一一個可以愛戴的母親。
他不知道卡卡是哪個蟲巢的蟲衛,可能是半途中加入的流浪種,也可能是他千百蟲嗣中的一員。
但不管怎幺說,他猜想隻有這群蟲子在那場混亂中跟了過來,也隻有卡卡為了保護自己活到了最後。
低階蟲對蟲母的愛永遠純粹,使它們永遠英勇無畏。
希爾伽對卡卡的愛意畸形又扭曲,既夾雜着一丁點上位者對下位者的憐憫,又帶着那麼點為數不多的良知。
但更多的,是對堕落的自甘沉淪。
哈,有什麼關系?他笑道,反正他就是想陷在淤泥裡長眠不起。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所作所為是在自暴自棄自甘堕落,是為了反擊王蟲們背叛而賭氣,
但他已經瘋狂的迷戀上了這種自毀式的自救,并為此甘之如饴。
——
他們所處在的地方是一顆已廢棄上百年的星球,異種掠奪了這裡的資源,又把它像垃圾一樣丢棄,隻是時不時的來尋找掉落在這裡的口糧。
幅射讓原物種産生異變,存活下來生存數百年的生物也面目全非。
希爾伽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變差,那管不知名藥劑給他的身體帶來了一些不可逆的損害。
也許這個星球曾經是人類的地盤,這裡還能找到他們日常活動和面臨侵略時負隅頑抗的痕迹。
卡卡喜歡收集這些小玩意,從那些破爛堆裡搜羅出一些新奇好看的物品,帶回它和希爾伽暫居的小家裡。
是的,希爾伽給自己找了個家,一個變異的原住民聲稱自己是這裡的探測員,這個小屋子便是他的實驗室。
在希爾伽和卡卡初來乍到的時候,這名探測員便展露了惡意。
“兩隻蟲子,我要把你們抓來烤了吃,嘻嘻,我是人,喜歡吃蟲子。”
這名“人類”長着四隻手,融合了兩個觸角,還有兩個嘴巴,希爾伽看上去都比他像個人樣。
卡卡聽不懂人話,沖上去一口咬掉了人的頭,濺出來的血噴了希爾伽一聲。
于是希爾伽便也喜歡上了血。
他們用了美味的一餐,在這裡安了家。
——
“卡卡,你又帶了些什麼東西回來啊?”希爾伽問道,無奈中又夾雜着絲寵溺。
“咔叭——咔咔!!”
卡卡給他帶來了漂亮的布料,可以算作他的新衣服。
希爾伽驚喜的迎上去,摟着蟲子抱了抱。
他很滿意這隻蟲衛,即使它不夠聰明,不夠優秀。
“卡卡,”
但是它是隻屬于他的小蟲子。
而他學會了安于現狀。
“我們生一些小蟲子好不好?”
他提議道。
多麼荒誕的結合,但是又有誰去在意呢?畢竟這裡不再有倫理,不再有尊卑。
他隻是希爾伽,它也隻是希爾伽的卡卡。